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布受天下】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书名:重生白飞飞之公子说 作者:轩轩挖坑 文案 一回首,秋水伊人 再回首,恍若隔世 爱恨终成过往云烟 重生为活只为自己 ps这是某轩,大概谋划了好几年的文,兜兜转转总是没能下笔 pps某轩已经很少写古文风,还请多多包涵 ppps武林外史已经是小时候看的电视剧了,至今多年因王艳的白飞飞念念不忘,虽然并不恨沈浪也不讨厌朱七七,但是单纯地心疼白飞飞,愿在这里她有个好归宿 pppps,cp还没有想好,cp谁都可以就不会是沈浪 内容标签:前世今生 恋爱合约 近水楼台 搜索关键字:主角:周元礼、白飞飞、朱七七、沈浪 ┃ 配角:小泥巴、王怜花、快活王、阿大 ┃ 其它:武林外史 ================== ☆、初遇公子 作者有话要说:  再一次声明,极其心疼白飞飞在武林外史最后的归宿(仅指电视版) 原着很久之前看过了,但是印象模糊, 我不讨厌朱七七,也不讨厌沈浪,但是此文可能也不会出现他们太大的篇幅 所以大家慎入 这个真的是……想了很久才开的坑……什么都没有想好就按着自己的满腔热情开了 (╯-_-)╯╧╧   “别杵在着!”   “走开!”   到底被几个人推搡过?她已经记不清了。   思绪还停留在视线坠入黑暗的那一刻。   原来死后并没有所谓的孟婆汤,也没有所谓的奈何桥吗?否则为何她还没有死?   兵荒马乱的年代,带着家眷匆匆逃离的景象满街便是,她被挤到角落里,被脚下的石子绊倒跌倒在一堆枯木上,积起的肮脏泥水坑倒影着她穿着破旧布衣、头发散乱的可悲模样。   只是长相,与记忆里童年的样子及其相似。   即便如此她都不能接受自己未死的事实。   是成为亡魂了吗?附在了这个可怜的孩子身上。   可是饥肠辘辘的肚子正发出不可忽视的声响,正是在提醒她真真切切为人的事实。   她勉强地撑起身,身体因饥饿而头昏眼花。   抬起眼正巧对上捡柴火的男子,虎背熊腰的他看见倒在泥泞中的她居然匆匆别过眼,不敢再看。   那份怜悯的眼神,还有他身着朴实却仍然用着上好的绸缎…眼神下移,他微微鼓起的腰间,这都说明了他在这乱世还过着不愁吃穿的日子。   “救我”,她冲着他捡柴的方向微弱地喊了一句,她从不想死。也许是因为她的人生,从来不属于她。   如她所料,男子干脆转过身去,背对着她弯腰捡柴。那畏畏缩缩的样子,和他高大的身形极其不符。   罢了,她再次躺倒在地,她本就对眼前的这个男子报有什么希望,只不过执着于生存的习惯让她出口求救。   枫叶如血般充满了她的整个视野,就算不是死后的世界,眼下的景色也十分漂亮。她若长眠于此,仿若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不远处街上的人骚动了起来。   “不好!!”   “那些妖怪来了!!”   “幽冥宫白妖来了!!”   听到幽冥宫,她又再次挣扎地爬起来。   “幽冥宫白妖又来夺女娃了!”   “大家看好自己的孩子啊!”   “快跑!!”   “……”,真的是幽冥宫吗?是自己知道的幽冥宫吗?亦或是自己听错了?   只见道路尽头,穿着白衣脸戴鬼面的两个女子飘忽而来,她们过处尽是死亡,护着儿女的父母纷纷倒在地上,死时还紧紧地搂着自己的孩子不肯放。   捡柴的男子惊得将手中的柴火一放,居然拽着她就开始跑。   “你在干嘛?!”她拼命挣扎,无奈自己力气太过小,根本无法挣脱。   “刚刚你让我救,现在我便救你”,男子本就虎背熊腰,此时更是显示出力大如牛的力道,居然将她轻轻松松地如同什么玩意儿一般提在手上。他一身黑衣,浓眉入飞鬓,下颚胡须微长,一双眼睛铜铃大眼一瞪,看着相貌像是个无恶不作的歹徒。   可是论狠,又怎么能跟幽冥宫相提并论?   她不再说话,被男子拎着来到枫林之中。   引入眼帘的是两匹通体毫无瑕疵的白色骏马,它们牵着的板车上,架着封闭的轿厢——乍一眼看不出是什么木头的材质,可是通过精致的雕花推测那深沉的红木也必为上品。   两匹马看到男子回来,似乎已经是按耐不住,纷纷用安上马鞍的蹄子刨地,发出愉悦的鼻息声。   男子将她放下,左膝一弯便单脚跪了下来,“外有幽冥宫的鬼面女…求公子收留这个可怜的女娃儿!”   他看到一旁伫立的她,于是便按压着她,让她也跪下。   她哪里肯跪?她也就依父母之言跪过自己自以为的母亲,现在居然要为了活命对着一个陌生人下跪,她才不要!   “我看她,并不想被救。”   从轿子里传出一个男声,声音浅浅淡淡,似从很远的地方飘来一般,带着清晨薄雾般的清冷。   “她一个小孩子怎么知道幽冥宫的凶险?”男子急了,“公子,传说那些幽冥宫到处搜刮女娃,不知道要干什么,我看她一个人无依无靠倒在路边,若是被捡去…这…”   “……”,她咬紧了下唇,几乎要咬出血来,她的一生不早就因幽冥宫而废。她又多恨,心就有多荒芜,时已至此她已经不知道自己到底该如何是好。   脱口而出的只有,“不要…我不要去幽冥宫!!”   男子用筋道拉了拉她,她噗通一声扑倒在地上却死死不肯跪。   仿若担心鬼面女将至,轿中一人顷刻沉吟后道,“阿大,先带上她赶车。”   “是,公子”,叫做阿大的男子笑着站起身,看她软绵无力又蹲下身将她拉了起来,还用手拂去黏在她身上的枫叶。   “来,赶快上车“,阿大拦腰将她抱起,一抽绳鞭,两匹白马长啸一生便争先恐后地拉着马车急速跑了起来。   “拉好这个,千万别掉下去了”,阿大生得面目狰狞,可是话语中却是对她柔软温蔼得和长相完全不符。   “……好”,她牢牢拉住绳子,能够感受两边的风呼啸而过,从奔跑的行速来看,眼前的必定是千里好马,她用余光瞥了一眼,身后是祥云锦帛遮挡得严严实实并看不出暖轿之中为何许人也。   马车行驶得极快,在鬼面女眼前一闪而过。   “等等,别追了”,较为年长的鬼面女指了指眼前昏迷的三个女孩,“带这些回去足以向老夫人交差。”   “可是刚才那个马车上…”,虽然只是匆匆一瞥,但是能够肯定坐在马车前的那个女娃就是从幽冥宫逃走的四个女孩之一,那女孩儿红唇齿白,眉似新月,小小年纪便出落得楚楚动人,幽冥宫上下谁不知道她是个美人胚子,将来定然出落得风华绝代。   “别管什么马车了!”较为年长的鬼面女提高声音,“架着那样的马车一定不是普通人!就你我二人别随便招惹,就算宫主有意属她为女,可是现在都没有对大家宣布,今天的事你知我知,我们就说没有找到她,虽然挨得宫主一顿骂但总比丢了性命好。”   说完她提起两个女孩跃身离去,另外一个鬼面女带上最后一个女孩也立刻跟上。   在马车上颠簸了许久,胃里空空如也的她头晕目眩后,胃里一个翻江倒海她呕地一声,忍不住吐了起来。口中泛着酸味,想来没什么好吐的,只是些黄水。   “快到了快到了”,阿大安慰她,他宽大的手掌有些重地拍在她身上,只是让她觉得更难受。   但是知道阿大也是好心,她便咬着牙隐忍不说。   一叶红枫夹带着凌厉风声,打在了阿大的手上,他吃痛地一声不再帮她顺气,转而委屈地说,”公子,你打我做什么?“   他的像个打架输了的孩童那般弓起自己的背,像一座大山般的缩在一起,那副冤枉的语气实在是与他粗犷的外形不符。   “你下手太重”,轿中之人说完之后便不再开口。   阿大终于明白过来,有些不好意思的搔搔头,对她咧嘴一笑,血盆大口一开露出缺了一颗门牙的牙齿,“对、对不起啊刚才。”   她摇了摇头,这些身体上的痛苦算不上什么,终于将自己心心念念的问题问出口,“对了?今年是什么年份?”   “是… ”,阿大的语气不知为何暗淡了下去,他转过身眼神飘忽不定,确定身后的公子没有任何的反应才小声地凑到她耳边说,“现在是天元三年。”   什么?!天元三年?!!   所以时光逆转,她回到了自己孩提时代吗?——这样的离奇荒诞也许是唯一的解释。   在她经历过那么多的生死难关,居然一切又要重头开始?!   不不不,一切都不一样了——重头来过她不要跟幽冥宫、快活王、朱七七…还是沈浪有任何瓜葛。   “到了!”阿大兴奋地一指,他太过用力地拉紧绳子,左边的白马因绳索收紧而短啸着仰起前蹄,车板歪斜她因马的大力整个人被摔了出去。   阿大见状赶紧收紧右边的缰绳,力拔山兮地他居然硬生生地将另一只洒脱奔跑的千里马止住,而马车在他的压制下丝毫未倾斜。   确保马车没事后,他窜出身抱住她幼小的身体在地上滚了一圈,替她阻挡了所有的伤害。   “你…”,她抬起头来能够看到阿大傻兮兮的笑容,“你为何帮我?”   明明只是陌路之人,他却三番四次护自己周全,图的是什么?   阿大松开她,坐起身时刮了刮她稚嫩的脸庞,那肤若凝脂的触感真的像平时厨房里做的豆腐,“你长得这么好看的,前往别把脸化花了!否则长大就完喽!”   她一时之间不知该哭还是该笑,看来自己只有靠这个看上去万般无害的皮囊了。   “啊!公子!”阿大想起轿中之人,猛地跃起跑到轿子前面,将门帘拉开。   阿大伸出手,将轿中之人稳稳抱起下了马车。   一袭浅银白色长袍,带着华贵的云锦,华丽的纹饰,精美的绣工,愈发衬出阿大怀中之人的高贵儒雅……唯有面色略是青白。   宛如极深之夜的黑色长发披散着,他转眼望来,淡雅的双眸如好像是在看着她又仿若空无一物。   淡漠而威严,凌厉而从容,清冷而傲然,种种矛盾的气息交融在一起,带着超凡脱俗的美   ,若不是她听到阿大总是唤他公子,还有不可忽视的喉结,她真的会将体格纤弱的他误认为女性。   “走吧”,阿大托着公子,另一只手轻轻松松地将绑在马车后的木制轮椅拿下。   阿大小心翼翼地扶着公子,让他坐进了轮椅。   没有想到眼前这位公子看似谪仙却不能行走,她心头不由得腾起一种惋惜的意味。   “对了”,阿大回过头来,“还没问你的名字…你有名字吗?叫什么?”   “我…”,她本想随口胡说,哪知公子一个眼神轻轻扫来,如芒刺背般她下意识地道出真名,“我叫白飞飞。”   “那我以后就叫你飞飞啦”,阿大迈开步子,推着轮椅走进府邸。   轮椅磨蹭着地上青石板,发出喀拉喀拉的声音。   白飞飞抬头一瞧——金碧辉煌得匾额上写着‘周府’二字。    ☆、留驻周府   “飞飞”,阿大推开门,一手提着水壶,另一手将一个包裹放在桌上。   阿大打开包裹,白飞飞走进一瞧发现居然是些干粮。   “今日先委屈一下,我们也是才搬来,今天天色已晚来不及出去买食材,明日、等明日给你做些好吃的”,阿大笑嘻嘻地将干粮推到她跟前,满脸讨好。   “……“,白飞飞不明白为何他对自己这么好,却又不想拒绝,她已经饿了一天,若不是因为女孩子的矜持大概早就扑过去狼吞虎咽起来。   她走过去,犹豫再三伸出手拿起干粮,阿大就在一旁眉开眼笑地看着她,另白飞飞十分不好意思。   她转念一想突然开口,“阿大,我…好歹是个女孩子,下次能不能敲个门?”   “啊!!”阿大转身看看门,又回过身看看她,这才意识到他居然就这样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   “对对不起啊!!!”他挥舞着双手,张牙舞爪的他陪着满脸胡须,显得十分骇人。   实在没有办法想象脸色这么狰狞的他,刚才对自己如此和蔼可亲。   “下次不会了!!我!我先走了!”阿大宛若逃跑般地冲出房间,像是有什么毒蛇猛兽追在后面一样。   “……“,白飞飞再一次确定,阿大外貌看似恐怖,高大的身形五大三粗的……但是行事粗糙,心性就跟个孩子似的。   她啃了一口干粮又将水壶里的一饮而尽,这才渐渐缓了过来。   她轻轻推开门,再三观察确定廊上无人,这才悄无声息地离开房间。借着夜色凭栏远望便能够看出这个周府有多么大,五步一楼,十步一阁;廊腰缦回,檐牙高啄,走近一看却都能发觉这雄伟而威严的建筑都已经上了年头,红漆剥落说不出的残破。   “有人吗?“白飞飞又再次喊道,”有人吗?   回答她的只有在空气里回荡着的自己的声音。   从踏进这周府就觉得安静得过头,一个仆人也未见到。果然如她所料,这里像极了被废弃的府邸,不知为何阿大和他的公子住进了这里。   她一边思索着一边迈着小碎步回到自己的房间里,路上却看到阿大捧着金盆急急地奔走。   阿大看到白飞飞猛得停住了脚步,金盆里水晃荡着总算没有漏出来,“你怎么出来了?回房间里好好休息。”   他皱着眉的样子配上粗犷的五官,乍看上去像是一幅要发怒的样子。   不过在短短时间内白飞飞已经摸透了阿大的性子,于是她拍拍自己的肚子说道,“我…就想出来走走,毕竟刚刚吃饱。”   听到她终于吃饱了,阿大便露出一个心满意足地笑容,只是他缺了一个门牙的黑洞在月色下显得格外可怕,“那就好那就好。”   “我还不知道你家公子怎么称呼”,白飞飞上前一步,即按耐住自己的好奇又要装作好奇的样子,“还想请教尊姓大名?”   “大…名?”阿大偏着头,想了好一会,“我也不知道,公子便是公子。”   “啊?!”他又是一叫,“不好不好,水要凉了!”   说罢阿大便端着金盆向走廊尽头的房间急走,将白飞飞晾在一旁。虽然阿大对她极为照顾,可是跟公子比起来却又万万不及。   ‘…不知道?’就连聪明的白飞飞也无法理解阿大为何会如此回答,他那憨厚的样子又不像是说谎,眼神也坦陈并不飘忽——但真的不知道自己主子的名字   大概也只有阿大这般粗线条才会这样吧?   她摇着头叹了口气,转眼又心生一计。   “公子”,阿大将金盆小心翼翼地放在地上,深怕水溅到自己的宝贝公子。   阿大蹲在地上然后放轻手上的力道开始帮公子拖鞋,洗脚,擦拭,整个过程他都凝神屏息一句话不敢说,就怕自己用大了力道或者哪里做了不好。   “阿大,今日你为何救那女孩?”   “……”,阿大拧干手中净白的丝绸帕卷,“阿大知错了,平时生怕给公子您惹麻烦,所以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也就睁眼闭眼过了,可是看她实在可怜…小小年纪穿得那般破破烂烂…想来必定是被遗弃了。”   天元帝才登基三年,朝内动荡,内忧外患导致百姓颠沛流离地不在少数。女孩子无法成为耕田种地的劳力,被父母抛弃的也不再少数。   “她生得那般美,将来说不定…”,阿大瞧了眼公子,最后还是没能把不雅观的‘青楼’二字说出口。   被遗弃的女娃无非三种结果,不是饿死冻死便是被人捡起做童养媳,最最不济还可能被人贩子卖进妓院……然后此生从良无望。   “阿大就是想…想…想”,他使劲拍脑袋就是想找出一个合理的解释,终于想到一个法子,“想着留下来说不定能跟阿大一起伺候公子!”   “若她是探子呢?”   “探子?”阿大猛烈地摇头,脸上的肉也跟着抖动,”那么小怎么会是探子?而且长得那么好看…”   “……”,宛如放弃对阿大纠正‘好看等于无害’的念头,只能一声叹息,“罢了,你出去吧,我乏了。”   “公子您好生休息”,阿大端起金盆,弯着腰退出房间。   一直坐在轮椅上的他推动了轮子,却并不是向床的方向,而是面朝窗外,“出来吧,我知道你在。”   一时之间白飞飞无法确定,是否是自己被发现了吗?还是对方在故作玄乎?   一叶红枫凌空而至,就在即将射到她眼跟前突然失力,徐徐地飘落在地上。   ‘好厉害的身手’,白飞飞暗忖,对方不但精准地知道自己躲在哪里,居然一片叶子也能当暗器…而且还算的刚刚好,并不是一般人能为之,比起这暗器的身手就算是当初的她都要自愧不如。   她走到门前推门而入,不知是不是因纸窗破了一个洞,未点烛火的房间略显冷意。月光透过破裂的纸窗泄了进来,将静静坐在轮椅上的他照得就像形影单只,孤寂地存在于这个世界上似的。   宛若存在着不可靠近的距离,一尺开外她便停下了脚步。   “我…不是探子”,白飞飞知道自己偷听既然被发现了,那么便没有什么可隐瞒的。   “那是?”   “……我是…从幽冥宫逃出来的”,从天元三年推算,这正是她十二岁之时。的确在她的记忆里曾经联合如意等姐妹逃过一次,而且就是从被抓回去之后,白静声泪俱下地狠狠鞭打了自己并挑明了母女关系。   想起来整整十二年白静一直在挑选到底谁才是最适合的复仇武器,最终挑中了自己。而她的悲剧人生,也是正从此时开始的。   “我不想回去”,她绝对不要再次回到那个阴暗幽冷永不见天日的地方,好不容易她又能重来一遍,她想要过自己想要的人生,“我已经说了实话,那你呢?你究竟是谁?”   “我?我叫周元礼”,他缓缓地推动轮椅,正面瞧向白飞飞,“不过是会些武功的普通商贩而已。”   没有办法相信他如此拙劣的借口,但是现在幽冥宫的人说不定还在寻找她,若是能够留在周府,眼前的周元礼是最佳的庇护之处。   想到此处白飞飞一如既往的用自己楚楚动人的眼神,配上孩童绵软的声音,“求公子收留我。”   苦肉计是她用贯的伎俩,面对男人无往而不利。   “是吗?”周元礼偏过头来,一手支颊,正好整以暇地看着她,“那你就试着好好求我吧?”   就在那么一霎那,白飞飞与那仿佛能穿透她的强力眼神衔接,她立刻就明白过来——自己的伪装被看穿了。   即便是聪明的沈浪也没能第一眼看穿假面背后的她,白飞飞曾笃定地以为没有谁能够一眼看透她。   所以她带着自己为是的假装紧紧久久地与沈浪十指相扣,展开自己为是的牵绊。以为的擦肩回眸,以为的相守,以为的不离不弃到最后不过是换来每一夜的心痛。   就算习惯了孤独相随,心底的某个角落也想要从这苦苦痛痛的爱中解救。   “我…我什么都没有,曾经有过一个说着会一直保护我的人,却…却…”,白飞飞想用微笑来面对,可是嘴角最终黯然地垮下去,“我只想有个家,只是想…有个家,有人疼我。”   就算是阿大那样相貌丑陋的人也好,他那样细心的呵护——如果自己真的有亲人,大概就是这种感觉吧。   “我明白了,那你就留在周府吧。”   “……”,白飞飞胡乱地用手抹去自己脸上的泪水,她是哭了吗?没有想到她只对沈浪吐露的真心居然在周元礼这个陌生人前倾诉。   也许真是因为彼此不相知,彼此不相干,所以倾吐再多也毫无干系。   泪眼婆娑间,她终于看到周元礼的脸上的表情有了细微的变化,他看向自己的眼神从最初的冷漠渐渐柔和下来,能够感觉到自己刚才撕心裂肺的呐喊被他一一包容下来,他深邃的眼眸仿佛一汪泉水,清清淡淡地倒影着自己。   啊……第一次感觉到自己的痛苦有了回应,她笑着泪水仍然划过眼角低落在她的手心,落下滚烫的印记。   是因为身体变小了,所以心智也不如从般坚强吗?   白飞飞捂住自己的脸,她能够听到木轮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紧接着温暖的手掌轻轻地抚上了自己的发。   “夜深了,我无法送你,你早些去休息吧。”   她抬起头来,周元礼对着自己微微颔首,他虽然没有笑,不再抿着的嘴角说明他愿意接纳自己。   拥有极富特征的细长双目,白飞飞以两人不到一寸的距离就这样看着他——周元礼真的是一般水准以上的美人,若拿成年后自己来比较……居然总是在意一个男人的容貌。   她脸一红,垂下眼,弯腰请安后退出了周元礼的房间。 作者有话要说:  既然是希望白飞飞幸福。。感觉找谁都不靠谱。。。。所以最后还是决定原创男性角色哈哈哈哈【我终于要有个正儿八经儿子了】 ps不一定会cp周公子,不过他还是比较重要,因为他会收养白飞飞 pps还没有定cp,因为一腔热情就开了文,想了3年了,一直没能定大纲 不想其他的文,剧情直接跳出来,只有周公子是自己出来的。。。。所以。。。。一切说不定 ☆、不愿梦醒   “阿大。”   听见呼唤自己声音,正在厨房里忙碌的阿大抬起头来。   一身青衣的白飞飞正笑盈盈地跨过门槛,清晨的光照耀她的身影,就宛若从画里走出来的仕女般,小小年纪的她便好看得让人挪不开眼。   “我来帮你了,有什么我能做的吗?”白飞飞寻思自己若要留在这里,必定要给周元礼留下好印象。   阿大已经对自己欣赏有加,她要再乖巧一点让他对自己赞不绝口,毕竟现在阿大是唯一能够在周礼面前说得上话的人。   “不用不用,我已经忙活好了”,阿大伸手在自己的衣服上一抹,后又一拍脑袋,“对了,后几天还真的还要你帮忙。”   “你看这里”,阿大将桌上的布罩掀开,数排排列得整整齐齐的雕花银碗里每一份装的都是食材,“我今日要出去一次,可能后天才能赶回来。如果真的回不来,就真的要麻烦你,这羊羔、熊掌、鹿尾儿蒸一下就好,还有这儿,卤猪卤鸭酱鸡腊肉当配菜,我寻思着做熏鸡白肚儿、清蒸八宝猪、江米酿鸭子对你来说可能有点难度…”   “……”,白飞飞说不出话来,本打算帮忙的她萌生些许退意,就这一桌子的半成品,阿大做得无可挑剔,真是看不出来五大三粗的他居然如此会做菜。   若说阿大是名楼的掌厨师傅,她也信。   “公子平日里不爱吃别人做的菜”,阿大叹了一口气,“若是我赶不回来也不知道他吃了没有…”   看到他一幅欲言又止地样子,白飞飞一笑,清眸流盼,一双明如秋水的眼睛眨了一下,“不管怎么样,若是你不回来,我都会努力让公子吃上饭的。”   “嘿那就好”,阿大一手一个地提起绘有金龙的朱漆盒说道,“公子该等着我们了,送早饭。”   她跟在阿大后面,整个周府只有她跟阿大、周元礼三个人而已,也只有东面一排厢房以及东花园被阿大整理了一番。   白飞飞跟着阿大走在长廊里,清风微拂传来传来初绽郁金香的芬芳。   天气明媚,晴空宛若般洗过似的澄清,清得像是不曾照过往事的痕迹。   至今为止她还觉自己所经历的仿佛是一个梦。   长廊接连着沿水的亭台,三十二根朱红色的大柱环绕四周撑起屋檐翘角,从顶端坠下素白轻纱,随风缥缈,正坐轮椅中的周礼一身水蓝色织锦长袍,飘逸的长发荡漾着深远的墨色,过于精致的容颜,就像梦中的人,如此的不真切。   “公子”,阿大走上前去跪坐在膳桌旁,打开食盒将准备的米膳,粥品,咸菜各种点心摆满一桌。   阿大似乎是对自己做的很满意,他退到一旁站着的白飞飞身边,“请公子用膳。”   白飞飞看着阿大手里空空如也的食盒,再看看笑得喜逐颜开的阿大,吃的都给了周元礼那么他们两个吃什么呢?……难道这顿早饭就是看着周元礼进食吗?   “阿大,再去拿张膳桌来”,周元礼并未动筷,“从今往后你跟我一同用膳,我们平常人家不用在意这些繁文缛节。”   阿大依言离开,白飞飞咬着下唇努力想要止住笑意,可是她还是忍不住轻笑出声。   “有什么想问我的吗?“周元礼转动轮椅靠近了她。   两人之间,不过一尺地距离,白飞飞再一次看清了他过于苍白的容颜,薄抿的唇也少见血色——简直就像风中摇曳的白每,清极美极也……淡极,缥缈得仿若不存在于此于世的感觉。   “周府为何无人,公子你身份成谜……这些事情我一点也不想问”,白飞飞莞尔,若不是因为阿大愚笨,恐怕周元礼也不用刻意强调所谓的‘平常人家’。   但也许正是因为阿大憨厚简单,周元礼才将他留在身边也说不定。   每个人都有秘密,周元礼有,她也有。   若不想说又何必勉强?   世间不是只有沈浪那样,必须将所有的真相摊在眼前才罢手。   不能言的真实,往往都是痛苦,揭开真相就会受伤,所以才选择闭口不谈。   白飞飞再明白不过这个道理,她当然会暗自猜测周元礼的身份,不过她愿用闭口不谈换取一时安妥,“公子便是公子,不管何时何处都是阿大的公子。”   “那飞飞,我之于你呢?”   坐在轮椅上的周元礼,唇角一弯勾出了一抹浅笑。   这是他第一次对她露出笑容,也是第一次喊她的名字。   用那样的绝尘之姿一笑,虽然那笑意很快便消失得无影无踪,白飞飞也感觉到有什么像涟漪一般,一圈一圈地将她与周元礼紧紧地牵连在一起。   “…也是…也是飞飞的公子”,她微微退后了一些,却牢牢接住了他递来的橄榄枝,“飞飞也一定像阿大那样,长随公子左右。”   “好,作为你的公子,我会护你周全。”   他的声音惊鸿入耳,温柔了沧桑。   白飞飞能够感受到,眼前的这个曾一眼看穿自己的男人,定会保护自己。   无法说明此种信心到底如何而来。   不能透露的秘密,不能道人的痛苦,常年与孤寂相伴随,比任何人都敏感……他们极其的相似却又各不相同。   “好”,白飞飞笑了,喜不自胜,就像个孩子般终于得到了某种依靠。   “公子!我来啦!”阿大扛着膳桌木椅从走廊的尽头奔了过来,他丝毫不带喘气奔至周礼与白飞飞的面前。   就在阿大将身上所扛之物放下,白飞飞晃动身体挡在周元礼的膳桌前,自然也挡去了桌椅落地带起的尘屑,“阿大,你轻些。”   后知后觉地阿大哦了几声低垂下头,不敢再看周元礼,生怕被责罚。   “阿大,你何时出发?”   一提起这件事情阿大更加战战兢兢,“公子…公子我怕你的膳食…没人照料…”   “不会啊,公子还有我呢”,白飞飞踮起脚尖用却依旧够不着阿大,“你快蹲下。”   ‘公子真的会接受别人的准备的膳食吗?’阿大又不敢多说,深怕自己失言,只能听话的蹲下、身子。   “你看你,满头的汗”,白飞飞便用自己的袖口擦了擦的他的额头,“公子有我照顾,你放心吧。”   她的眼珠子是墨色的,眼白清透,黑白分明,阿大看着看着就不由自主地点点头,好看的人当真说什么都对。   “阿大你到时候就按照约定的时间出发吧”,周元礼已经将银錾花碗分开,腾出两双银镶牙箸和两份银匙。   白飞飞将这些全部一一端到另外一张膳桌上,阿大这是头一次跟周元礼一起用食,高兴地一下子坐在地上,能够感受到地面轻微震动了一下。   阿大本就人高,坐下居然膳桌也只到他胸下。   白飞飞终于知道为何阿大只拿一个椅子过来,这个是给她坐的。   想来阿大坐在木椅上还要弯腰去夹东西吃……这个场景想象一下也实在太过有意思,她忍不住眼角含笑瞧了周元礼看了一眼。   果然周元礼对着阿大的行为也是摇摇头,像是孺子不可教一般地无奈。   看到白飞飞笑了,周元礼也是轻叹一声,唇角微扬。   “啊!公子?!!!你笑了?”阿大眼倒是尖,他转头看到坐在身边的白飞飞也带着笑意,”欸欸欸?飞飞你也笑了啊!”   这是怎么回事呢?只不过大家一起吃饭,一直淡然的周元礼和满脸愁容的白飞飞居然都在笑,他忍不住问,“公子,发生了什么好事?快告诉我让我也乐一乐!”   完全不知道自己就是笑料的阿大摸不着头脑。   白飞飞将粥推到他的面前,“好啦,别问了,再不喝这粥就凉了。”   “你也是,公子也是”,阿大拿起一碗粥就像喝水一样,发出咕咚咕咚的响声后将粥一干而净。   白飞飞看着自己手中的碗,这可是满是红枣桂圆的小米杂粮粥,难道阿大的喉咙也是通天洞?都不带嚼的?   仿佛是知道她在疑惑什么,周元礼肯定了她的想法,“嗯,阿大就连葡萄也不吐核。”   “……”,就算曾经行走江湖,白飞飞也从来没有遇见过阿大如此粗糙之人,今日真是大开眼界,不知为何好想笑。   “阿大”,周元礼的一声唤,打断了阿大如吸水一般的进食,“有些吵,去廊外吃。”   “……”,完全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有突然被周元礼嫌弃,阿大捧起另外一碗粥,骤起的八字眉可笑地挂在脸上,配着狞恶的长相极其不协调。   白飞飞放下手中的银匙,看着阿大如同叫花子一般牢牢抱住手中的碗,弓着背十分可怜地坐在廊外台阶上,活像个被遗弃的叫花子。   “……”,她知道阿大心里一定很苦楚,被最爱的公子赶了出去,但是他心酸的背影为何如此令她想笑。   “相信我,我教过阿大,刚才的表现已经是他竭力克制了”,周元礼用手抚额,他修长的手指如玉一般光洁通透。   白飞飞也是第一次知道,男人的手居然会如此美。   还是能够听到阿大咕噜咕噜地进食声,挥之不去的背景音乐的确让人容易没有了进食的欲望。   白飞飞从来没有见过直率如阿大之人,也从未见识过绝世如周元礼之人。   眼前的一切都好像做梦,有人为她做饭,有人护她安危……美好得她不愿意醒来。 作者有话要说:  一旦有了封面和人设,总会特别有热情更新???哈哈哈哈哈 ----------------------------------------------------- 。。嗯。。其实是想写公子入浴的 哪里知道阿大太喜欢出镜。。。 ----------------------------------------------------- 白飞飞刚刚重生,她其实很难断定自己是在做梦,还是真正的活着 而且她的记忆反复停留在自己死之前,所以是很矛盾的 虽然没有能够真正的相信周元礼,但是如果想要避开幽冥宫 眼下的周公子是最好的机会,所以她绝对不会轻易离开 这个大概是总是限中求存的白飞飞的本□□! ☆、公子入浴   “公子,水来了。”   白飞飞按照阿大临走前的吩咐,今日是周元礼沐浴的日子,必须提着三大桶极热之水与冷泉之水去公子房里。   不过周元礼并不在房里,她便反复提着木桶汲水,总算集齐了六桶水后一一倒入木桶中。   她放下水桶走出房门之际,目光还时不时瞥向房间正中央的木桶。与其说是担心倒不如说是不解——周元礼无法自如行走,又怎么自己入浴呢?   虽然他暗器功夫了得……正当白飞飞踌躇之际,廊前发出木轮推动的声音,她一回头发现周元礼正在门前笑盈盈地看着自己。   “飞飞如此留恋,是想伺候我入浴吗?“   他的一句话,让她蓦然红了脸。   “才、才不是”,白飞飞连连摆手,摇着头伴着乌黑亮丽的发辫,简直就像个有趣的拨浪鼓娃娃。   “你这么拒绝,我真是伤心”,周元礼半袖掩面,他的眼睛里却笑意流转,伴着月色深沉如五彩斑斓般灼灼闪烁的瞳孔。   “……我”,白飞飞明白他是在逗自己,可是面对他艳丽甚至到有些妖娆的绝世之姿,居然无法生气起来,只能学着当初她对付自己的法子,“若是真的要我帮你,不如好好地求我?”   “……”,这一次轮到周元礼哑口无言,“看来只能让你去了呢?”   白飞飞与他擦肩而过的一瞬间,周元礼突然抓住她的左腕。   他的手指细长洁白,但这这一抓让她感受到他并非看上去的那般软弱无力,而是感到学武之人的骨骼坚硬。   “下次不用汲水,这种粗活让阿大去做“,周元礼松开了她的手腕,指尖划过她微微发红的手掌,“留你并不是让你做我的丫鬟。”   白飞飞赶紧将左手藏在身后,虽然身体只有十二岁,但是在幽冥宫打下的武功底子与当年无二,装满水的木桶固然重,对她而言并不算什么。   周元礼所及之处带来的灼热还留在手掌之上,她一直希望自己能够被谁爱护有加,不过真的到了此时此刻她却变得束手无策。   “公子,飞飞好不容易打的水,再这么磨蹭下去就凉了”,她左手捏着自己的衣摆,对周元礼请了个安才疾步离开。   真是怕周元礼若是好好求自己留下来…帮忙…入浴该怎么办!一开始还觉得他冷若冰霜,缥缈如仙,怎么现在变化如此之大。   明明是白飞飞自己展现出软弱一面,希望有人疼爱,现在她倒反而懊恼起来——周元礼比她想象的更加聪敏,说不定不要面皮这点也是呈正比的?   真是浪费了他一幅几近完美的皮囊!   白飞飞在房里绞着自己被褥,但是无论如何都放不下心来——阿大不在,如果周元礼真的出了什么事该怎么办?   ‘我才不会担心他呢’,白飞飞在心里默念几声,终于咳嗽了一声,赶走之前因周元礼谈及入浴之事的慌心。她再次穿上鞋,小心翼翼地往周元礼的房间走去,若是在窗外能够听见他入睡的声音也是好的,至少担忧的那份心可以放下。   隔着门能够听到一声巨响,噗通一声疑似入水的声音。   “公子?公子?”白飞飞拍着门,无人答应之后她一咬唇推门而入。   房间里空无一人……所以周元礼是……?   她扑倒木桶前,果然他闭着眼,神情痛苦地浸没在水中,飘摇的黑发在水中载沉载浮,他的脸色越发苍白,在水色中仿若透明般毫无生气,一缕缕不相称的血色从他的唇边溢出,将水染成了淡红色,也染红了他的白色里衣。   他不断从唇角溢出的血在水中缓缓绽放,仿若绽开在冥河边的彼岸花,绽着妖艳而危险的鲜润红色。   此时此刻的周元礼宛如沉睡的妖精般,美的不可方物却难以言喻。   可是白飞飞心里更加惶恐的是……好不容易自己重新开始,与周元礼和阿大就像亲人一般相处,她不要、也绝对不会让他出事。   “公子!”   现在她哪里还顾得上男女有别,使出全身力气将他从水中撩了出来。   “不好”,白飞飞一碰到周元礼就能够感觉到在他身体里面那呼之欲出、四下流窜的一股内力——这个情形简直跟走火入魔一样。   她以飞霆之速封住了周元礼的任督二脉,暂时将内力封在他体内。   只觉得体内如同一团火,周元礼整个人倒了下去。   白飞飞立即扶住他,“公子?公子…你觉得好点了吗?”   夜色模糊,寒气侵染,周元礼身着单薄里衣,全身浸在水中,觉得身体开始发冷。迷迷糊糊他睁开双眼,眼前一片漆黑,就跟数年前的那一晚一样。   他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不知道,唯一能够感受到的便是近在咫尺的大火,将他圈入一片火焰之中。   “公子?”   白飞飞捂着他发烫的额头,他的眼睛漆黑如墨,好似在看着自己,又好似穿透自己在看着其他什么事物。   周元礼的眼眸在幽渺的月色中亮着,与她怔然相望。   忽然之间他扣住白飞飞的喉咙,锁住她所有声音。   觉得自己已经要窒息,她试着捶打周元礼的手臂让他放开自己。他的臂膀如铁般坚硬斯文不懂,简直就要掐死自己般的力道钳制住自己。   就在白飞飞快要失去意识之际,周元礼忽然松开了手。   她扑倒在地上使劲的咳嗽。   他匍匐在桶边,如被雾迷蒙住的双眼渐渐清明过来。他挣扎着撑起自己的身体,最终因为双腿无力从滚落地上。   没有什么时候比此时此刻更加痛恨自己的腿疾,但是周元礼更心疼的是——“飞飞,你没事吧?”他拍着她的肩膀试图帮她顺气。   白飞飞试着发出单个音节,她声音沙哑只能发出破碎的声音。于是她只是摇着头,拉拉他的衣服,示意他的里衣还湿着。   “我不要紧”,与湿透的衣物相反的是,周元礼滚烫的双手,他伸手护住她的脖颈。   虽然白飞飞下意识地瑟缩了下,终究没有躲开。   “我没事的”,她无声却用唇语如此说道。   白飞飞吐纳几次站起了身,去拿一旁金镶的梨花木衣架上的外套。   周元礼已经抓着轮椅扶手借力坐了进去,她将外套披在他的身上,这才将他推到床前。   “不能打扰你,调整内息”,白飞飞比划了下他被封住的几个穴道,示意自己一会离开后他要赶紧运功,免得最后伤到自己的身体。   就在她转身离去的那一瞬间,周元礼握住了她的手。   “……”,他就这么怔怔地望着她,发丝全湿地撒乱在肩,他微缩在轮椅中的样子,显得那样颓唐而苍凉。   但即使这个样子,他依然艳若微垂的虞美人花。   “我不会离开公子的”,白飞飞终于能够开口说话了,“所以请好好保重,飞飞等着明天见到好端端的公子出现在我眼前。”   她不会问,也不想问他为何和内功出岔,就像她也有不能言的秘密。   在一开始是周元礼毫无芥蒂的收留了自己,那么她必将如此回报。   周元礼松开了她的手,微微颔首。   见此她才放心的掩上门离开,以周元礼的功夫慢慢调整过来并非难事,第二天他一定能像往常一样露出点颠倒众生的微笑。   正当白飞飞这样想着,她第二天起了一个大早,可是她刚刚进厨房就能够看到阿大忙活的人影。   “你回来了?”   “是啊!昨晚一夜没睡赶回来的!”阿大拍拍胸脯,“想到公子就马力十足。”   ‘……阿大对公子真的是痴情啊’,白飞飞笑着摇了摇头,她一介女流都觉得周元礼美貌出众,恐怕在阿大眼里简直就是美到天边去了。   “公子可还好?”   阿大一问到这个,白飞飞迟疑地停顿了下,就在此时门外有人替她回答。   “有飞飞在,这几日还不错。”   她抬眼望去,明亮的阳光中,一身银白的俊美公子正坐在轮椅上笑意吟吟的看着自己。   原本还忧心忡忡的内心,突然如同拨开云雾般,感觉到了些许暖意。   阿大听到周元礼这么说,又是咧嘴一笑,看来自己当初救下白飞飞是正确的决定。   “对了,阿大,快些用膳,一会我们带飞飞去个地方。”   “?什么地方?”白飞飞一边推着轮椅,一边偏过头去,挨着周元礼想要看清他的表情。   他只是含笑不语。   用过早膳,阿大便架着马车来到不远处的湖边。   阿大站在船上,一手撑桨,一手牵着绳,他手中的绳子绑在后面的一艘船的船头,白飞飞和周元礼稳稳地跟在阿大后面。   “我要赐你漫天流萤”,周元礼轻轻一笑,“就当是昨天的回礼吧。”   “漫天流萤?”白飞飞可从来不知道这个是什么。   两艘船一前一后地划进了洞穴,本应是黑暗一片的洞穴,不知为何洞顶发出一闪一闪的萤光,就如同夜晚的漫天星光却又近在咫尺。   “啊!是萤火虫”,白飞飞高兴地笑了起来,她弯起的眼角透露出单纯的笑意,这个时候她才跟一个孩子似笑得天真烂漫。   “正是因为这个景致,最后决定住在这里”,周元礼掏出怀中的茱萸香囊,“原本是想庆祝你加入我们,没想到最后这个变成了昨天的歉礼。”   白飞飞打开一看,里面居然是一串珍珠项链,颗颗大小匀称,在一闪一闪的荧光下,反射出淡淡的光泽,不论从质地上还是手感上都能够感觉到这串项链的价值不菲。   “飞飞…不能收”,她塞回周元礼的手中。   “你要是不收,我就真的不能原谅我昨天对你做的事情”,他解开项链不顾她的制止带在了她的脖颈上,“这样能够遮去我留下的手印,就算是为了我,能够带着它吗?”   终于明白过来,周元礼的歉意。   他对道歉二字只字不提,或许是因为这种口头抱歉微不足道。   即使他难以开口对自己说对不起,但是这份心意也已足够。   “好,飞飞带着,绝对不脱下”,她接受了周元礼这份心意,也暗自下了决定——他若不弃,她便不离。   周元礼对她一分好,她必百倍回报。   她白飞飞便是这样一个锱铢必较,睚眦必报的人。 作者有话要说:  大概会从这里画风突变? 因为想来想去,本来就是想给白飞飞找个好人家 干嘛公子老是冷着脸对她?所以就……噗……啊哈哈哈哈 ☆、美人公子   “飞飞,我能进来吗?”这一次阿大总算记得敲门。   “当然能”,白飞飞打开门,侧过身让他进房,于此同时发现了他抗在肩上的一个大包裹,“这是??”   “我这不是出去了几日吗?奉公子之命给你带了点东西”,阿大解开包裹,一一将里面的东西拿出来堆在桌上。   几件叠得整齐的绢珠绣金描挑线裙,外加数条白玉镶翡翠的凤文腰带,还有几双金镂银线绕着五色牡丹的手工绣鞋被阿大摆放在桌上,其他各式各样的绫罗绸缎更是将桌子堆满。   “公子说了,你可不是一般的粗使丫鬟,我这里也没有备些姑娘家的衣物”,说起这点,阿大十分歉意,“看你,这几天都只能让你着些粗布衣物。”   白飞飞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还是刚刚入周府时阿大给自己的青衣,尺寸有些过大但是细细缠绕一下勉强还能穿。   虽然身上的衣物普通,可是一摸柔软的缎料也是极好的苏绣,跟阿大身上穿的布料一样,乍一看不起眼,细看针脚缜密,也是不俗之物。   “这些实在是太贵重,飞飞不能收下”,她摇了摇头,桌上摆的尽是些琳琅满目的贵重之物,她从来没有见过此等华美衣饰,价值也定然不菲。   阿大有些着急了,居然一个箭步冲到她前面跪下。   高大威猛的他跪下,也不过是和娇小的白飞飞平视,“求你收下吧!阿大不求其他的,只求飞飞你…你…不要离开公子…”   “阿大愚笨,嘴又拙,总是说些不该说的惹公子生气,公子也不爱其他人在身边伺候,以前的小主全被赶走了”,阿大拉过她的衣角急切地说,“好不容易公子肯收留你,已是极大的改变,求飞飞你千万别走。”   “我又能走去哪里?本就是孤身一人,还谢谢你收留我们”,白飞飞想要扶起阿大,哪知他力道太大,斯文不动。   “桌上这些实在不值一提,飞飞…你就当作…你、就…”,阿大急得不知道该怎么说,嘴角浮出白沫,他一抹口水,“你就多陪陪公子吧!这个是谢礼!”   白飞飞摸了摸脖子上的珍珠项链——真是的,这主仆二人都这么喜欢送礼,是周家的传统吗?   “飞飞,你要是不收下,我就给你磕头了!”阿大猛得一磕,再次抬起头来额头上已经淤红一片。他本来就力道大,这一磕居然半点不保留,硬生生地磕了下去。   “等等!别磕了”,白飞飞赶紧抓住阿大,“我、我收下便是。”   阿大本就生得面目狰狞残暴,配上隐隐血迹实在是太过可怕,她别过眼去不忍再瞧他。   白飞飞心底知道,阿大对周元礼的心,柔软细致得跟外貌截然相反。   真的能够在周元礼和阿大之间,感受到满满的真心诚意,和以往幽冥宫的气氛完全不同。   “那我就将这些礼物收起来了”,白飞飞随手拿起一件裙子,“一会我换了衣服就来找你跟公子,如何?”   “好,好,好”,阿大一骨碌从地上钻起来,他咧开嘴一笑,完全就是谄媚的笑容。   他扒在门上还不忘说,“记得哦,一会就过来找公子。”   “知道啦!等我换完衣服”,白飞飞将他推出去,把门彻底合上,只要一牵扯到周元礼,阿大真是能够磨磨蹭蹭的耽搁好久。   ‘但是…真的好漂亮啊’,白飞飞从来没有见过、更没有想自己会穿上这么华丽的衣裳,毕竟是女孩子心性,内心深处也开始欢呼雀跃。   她一路来到周元礼的房间,看见阿大正乖乖地守在门外。   “公子在看书”,阿大看着眼前的白飞飞,眼睛都发亮了,“好看!这身好看!”   在阿大简单的脑海里,大概对美的形容永远只有两个字——好看。   可是白飞飞就是想逗他,“那我跟公子,谁好看?”   原以为阿大会毫不犹豫地说出回答,没有想到他居然上下打量了一下她,最后开口说道,“……还是公子好看。”   ‘我就知道’,白飞飞莞尔一笑,她敲了敲周元礼的门。   “进来。”   隔着门便能听见他温和的声音。   周元礼放下手中的笔,瞧向门外。   倏尔间他眼前一亮,衣衫胜雪,广袖飞举,可是比起身上的绝美之衣,白飞飞更加耀眼,秀目澈似秋水,娇靥白如凝脂,脖颈间浅瑰色的珍珠项链给她带来淡淡光华。   “这身衣服很适合你”,周元里如此说到。   一开始并不知道她出落得如此标致,初见时她满身泥巴,满脸泥泞,只是一双眼睛清亮无比。   不论是她求救的时候,还是求自己收留的时候,语气哀婉但能够感受到的是……言不由衷。   周元礼见得太多了,他曾经的所容之处曾经遍地陷阱,踏错一步便步步错。谁是真心,谁是假意,他见识得太多。   即使不能自信到慧眼识人,但是谁的虚情假意他可是瞧得一清二楚。   她不怕死,却拥有着更甚死亡的寂寞。她不愿意流泪,无声的呐喊更加显得声嘶力竭。   无家可归、无处可去……这一点与自己极其相似。   这大概是周元礼愿意收留白飞飞的初衷。   她的眉宇虽从容温淡,但眉头总蹙着一缕凝重,这与之不符的成熟并不适合她。   她的眼睛虽然明亮坚定却总缭绕着雾一样的幽,只有在昨夜的满天流萤前真正展露的笑容,那般的清澈无暇。   同样的遭遇,落入相似的悲惨境地,所以希望人生轨迹相通的白飞飞能够一直那样笑着——这个大概就是周元礼为什么现在几乎将她当作自己的半身来疼爱。   “谢谢公子”,白飞飞福安,她依着阿大之言打算多陪陪周元礼,可是她又能做什么呢?   “过来”,周元礼对她招了招手,“飞飞可曾识字?”   “…学过些”,这一点大概是她唯一值得庆幸的,普通人家大多因为家境的关系没有机会学字,幽冥宫中也不乏目不识丁之女,只是她从小被当作复仇工具与其他年纪相仿的少女,被白静圈养,所以识字习武是必会之事。   “来看看这本”,周元礼随手拿过一旁的书摊开在桌上。   白飞飞上前一看,居然是诗经,她牢牢记住现在所展现在世人面前的只有十二岁。   “简兮简兮,方将万舞。日之方中,在前上处……”,她缓缓诵着所翻之页的诗句,“硕人俣俣,公庭万舞。有力如虎,执……”   她余光瞥了眼周元礼,他正看着自己,眼神似春风拂过的碧潭,清幽而细腻。   就连他的声音似浸在纯水里的落花,醇然而温柔,“怎么不读了?”   突然意识到自己与周元礼的距离不过一寸,她心间微震,“后、后面那个字…飞飞不识。”   “你说执辔如组的辔吗?”他靠近了书桌一分,也逼近了白飞飞一分,“说谎,你明明认识。”   以白飞飞要强的个性必定会研究一下或胡乱糊弄过去,哪会这般看也看不直接脱口而出说不会?   “我……”   不等白飞飞开口做苍白无力的解释,周元礼已经来到书桌前,他靠在她的背后,轮椅稍稍向前,她知道他有腿疾不敢乱动,只能顺势坐在了他身上。   他黑曜石般的眼睛妖冶的眯起,淡蔷薇色的唇娇勾起一道弧线,“既然飞飞你不乖,那么便坐在我身上多读一会吧?“   ‘简简简简直就是登、徒、子’,白飞飞万般无奈自己只是小女孩般,任谁看起来周元礼都像个和蔼的大哥哥般教自己识字,可是靠得这么近,她白皙的脸庞泛起窘红。   从来没有跟谁如此亲密接触,就算是沈浪,拥抱或者牵手带着谎言的隔阂,想在回想起来如同相隔千山万水般遥远。   可是周元礼正紧贴着自己的后背,完全能够感受到他所传来的温暖。   “……”,为了遮掩此时的害羞,白飞飞只能再次诵读起来,“左手执龠,右手秉翟。赫如渥赭,公言锡爵。”   这一次她哪还敢装作不认识的样子,生怕他又借机做出什么令自己脸红心跳的事情来。   原本他用那般美绝尘寰的脸凑近在她眼前,就很是过分。   “山有榛,隰有苓。云谁之思?西方美人。彼美人兮,西方之人兮”,读到这里,她不由得想问,“诗经上说这位美人来自西方,难道说公子,您也是来自西方吗?”   周元礼的美带着一种未知的魔性,她一个女子尚且容易被迷醉,若是他真的生为女姓,恐怕能够轻而易举地慑人魂魄,使之无数男子跪拜于石榴裙下。   “西方…吗?”周元礼微微沉思,趴在门外偷听的阿大也跟着着急。   要知道周元礼生平最厌恶别人提及他外貌,他的美乃至众所周知,就算贴身仆从阿大也不敢随口提及他好看之事,生怕被责罚。   有时候太过出众的容貌,也是一种罪过,万般罪孽因此而生。   “我大概是来自东方…吧?”他摸了摸白飞飞的头,一声叹息最后化作了然无痕。   “对不起,飞飞多嘴了”,她只是一个玩笑,想要拿他的长相做文章,却意外触动了他的心事。想来两个人在无以为家这点上,还真的是一模一样。   “无妨”,周元礼笃定一笑,“从此以后,飞飞你在哪,我就在哪儿,府邸就在哪儿。”   家不过是因为亲人在,他既然已经没有任何家人,能够相依的也只有眼前的白飞飞了。   ‘……’,阿大泪眼泛花,他真的好想哭,为什么公子对白飞飞这么好,要是自己说公子好看就是各种给颜色瞧?   嘤嘤嘤……果然白飞飞长得好看是有用,他为何就没有这种皮囊?   “应该是公子在哪,飞飞就在哪”,她满心欢喜,“因为…飞飞还要依仗着公子呢。”   “嗯,也好,作为救你之恩,再读一会吧”,周元礼喜欢听她清脆的声音。   朗朗的读书声,就好像过去的日子,那样的无忧无语,那样的……一去不复返。 作者有话要说:  恩……公子实际上就是个登徒子?噗哈哈哈 ☆、教养嬷嬷   柳絮飘摇的二月天很快就过去,扁舟如同湖水中飘摇的芦苇般前行。   白飞飞在阿大的相助下,将轮椅推上岸,难掩失落地向周元礼说道,“如今天气仍寒,去流萤洞的日子也屈指可数了。”   “风罢枝寒,自古几多憾”,他蔼然一笑,“若是你喜欢,来年春天再来,岁岁年年直到你腻为止。”   “是啊,小姐,这江南本就暖冬,很快就过去的“,阿大弯下腰将两艘船系在岸边。   白飞飞推着轮椅,阿大就乖乖地跟在后面。   这些日子他也将白飞飞当作第二个主子一般,已经不再直呼她的名讳。   “岁岁…年年啊…”,她自然是觉得承诺这般不靠谱,可是从周元礼嘴中说出却又是另一番令人   向往的光景。   她余光看了一眼身后的阿大,“不说别的,相信阿大会一生一世守护公子的。“   正巧一□□吹过,惹得阿大的鼻子泛痒,他重重地打了一个喷嚏,见白飞飞与周元礼没有在意自己,便用手摸摸鼻子又擦擦衣摆。   哪知道白飞飞与周元礼虽是在前头,可是阿大巨大的鼻涕声引得两人同时回眸注意,自然也是看到他十分不文雅的一幕。   “……跟阿大相濡以沫,才是可悲吧?”周元礼摇着头叹息,阿大这个仆从除了忠心……似乎真的没有其他的优点。   “哎公子,你这是在嫌弃阿大的容貌吗?”白飞飞噗嗤一笑,但是想象周元礼与阿大白头偕老的场景,似乎非常有趣。   “不是在嫌弃,是在舍不得你”,周元礼的唇边嘴角笑意清浅,落花随风飘零划过他指尖似是在留恋般地被收进掌心。   “公子果然能说会到“,白飞飞轻轻哼了一声。   周元礼单手一翻,像是变戏法般将花递给了她,”你怎么知道我不是发自肺腑?”   “……不知道,飞飞才不知道”,这几个月的相处她哪里察觉不到——周元礼果然比她所猜测的更加捉摸不透,他的才智、家底、学问,全部都在她所认知之上,就连算计人,也比她高人一等。   别说阿大愚笨,就连白飞飞自己,也认为多半翻不出他的手掌心。   从一开始使劲猜测周元礼到底心中所想为何,到现在已经懒得去猜,但他对自己始终如一的百般疼爱。   要是有亲哥哥,大概也就是这种感觉吧——白飞飞渐渐习惯不去忐忑不安,她已经享受了几个月的风平浪静与荣华富贵,有人对自己呵护备至、疼爱有加,人生何求?   她所祈求的上苍全部都给予了她,就算顷刻之间夺取了她的生命又如何?   现在的她十分满足,平静异常。   白飞飞推着周元礼回到周府,就能看到远远地有人正在门口等着。   “那人是?”   阿大刚刚想要开口,周元礼便先开口回答道,“看来也是阿大捡回来的人吧?”   听到公子这么说,阿大猛烈点头。   “哦?是吗?那我倒要瞧瞧阿大又捡回来个怎么样的人”,白飞飞远看是个女性模样,难不成捡了她一个女孩还不够?还要给周元礼捡个妻子?!   不知不觉她手上推着轮椅的力道也大了些,脚下速度也加快。   “公子万安”,穿着紫衣锦华的女子对着周元礼欠身,她看到白飞飞时笑得十分可亲,心中自然也感叹周元礼的好眼光,“这位就是小姐吧?”   眼前女子年纪已然不轻,举止也十分沉稳。即使她的眼角上已爬上如丝细纹,刻画出沧桑的痕迹,但从依然姣好的容颜也能看出,她年少时定然也风姿卓越。   “你…好…”,白飞飞面对她的行礼,一时之间该不知如何是好,只能低下身段回礼。   女子更快一步扶住白飞飞,“小姐切莫如此折煞奴婢。”   “小姐还小,自然有些礼数不懂”,周元礼瞥了阿大,那目光中自然带着隐隐谴责,但又不能方面发作,“不如你作为小姐的教养嬷嬷留下吧。”   ‘教养…嬷嬷?’默不作声地白飞飞并不了解其中的含义,只是她能感受到,眼前的这一情况并不是周元礼安排的。   “是”,女子知道自己能够留下来一脸感激,“重英自当好好教导小姐。”   一直到回房白飞飞还在想——‘重英?真是个好听的名字。’   白飞飞正在房间里着重英,看到她一进来自然迎上去,“重英姑姑的名字,十分诗意,不像飞飞,像是个随意起的名字。”   “家父喜好念书…清人在彭,驷介旁旁。二矛重英,河上乎翱翔”,大约是想起了自己的年幼时光,她脸上的笑容越发温婉,“所以我的名字便取自于诗经国风,唤作重英。”   这些日子白飞飞跟着周元礼也看了不少诗经,自然能够记得下句,“清人在消,驷介麃麃。二矛重乔,河上乎逍遥……莫不是重英姑姑是长女,弟弟就唤作重乔吧?”   “小姐真是聪明”,重英揽过白飞飞的手,带着她坐到书桌前,“不过自古说女子无才便是德,小姐你也不用像我们公子那般饱览群书,女子知道女训与女德乃是最要紧的事。”   “女训?女德?”白飞飞一届江湖女子,实在是不知道重英意在为何,只能轻声回答,“飞飞不甚了解。”   “无妨无妨,所以公子才让我做教养嬷嬷留下不是?”重英十分喜爱白飞飞乖巧的态度,初听闻阿大在路边捡了一个野孩子给周元礼作伴,她就一直放心不下若是哪里冲撞了反而给公子添堵。   今日一看,的确如阿大所说白飞飞只不过是个普通人家出生的孩子,对于规矩礼数一窍不通,但是小小年纪便出落得如出水芙蓉般妍姿俏丽,他日也必将倾国倾城。   只要肯学,礼仪举止什么的终究来日方长。   看见重英拿出的女德,白飞飞心里咯噔一下,虽然不知道女训与女德具体讲的是什么,但是从之前的字里行间里也能猜得出——无非便是些贬损女性的话。   “往后你若是出嫁,有一天必定会感谢今日所学”,重英拢了拢白飞飞的鬓角,她暗自想眼前这个孩子真的有福,被周元礼当作小姐来养,以后若是真的从周元礼这儿出嫁可是天大的荣耀,这辈子怕是不愁荣华富贵。   白飞飞眼光在重英与《女德》之间一个来回,似乎是明白了什么,“出…出嫁?”   “看小姐的样子已经是十二三岁吧?很快便是及笄之年”,重英一笑,拉过她的手,“到时候公子一定会给你选个好人家。”   “……”,白飞飞不留痕迹地抽回自己的手,“重英姑姑,我忽然还想起有一件事忘记跟公子说了,能等我一下吗?”   重英双手拾握,含笑点头说,“那是自然。”   白飞飞极快地跑了起来,她的速度简直就像一阵风一样,在阿大的面前飘忽而过。   “嗯?”阿大搔了搔头,自己好像是看到了什么吗   她的嘴角因苦恼而扭曲着,就像是独自咀嚼着什么苦涩的东西一样,痛苦的抿着。   至今不明白为何周元礼会对自己这么好,可是现在隐隐有了答案。   从有记忆开始她就是一个被利用的复仇工具,到最后知道自己并不是白静的女儿——这样痛彻心扉的事实曾经深深打击过白飞飞。   她以为这个世上已经没有什么事实再能震撼到自己,毕竟背叛、仇恨曾充盈过她的一生。   “公子”,这一次白飞飞没有敲门直接而入,她知道这不合礼数,那又如何。   周元礼的房间里还有一名男子,显然两人正谈着话,在她进来后便戛然终止。   “怎么了?”   周元礼看到白飞飞出现时浅浅地笑了,那笑意随淡,瑰艳的容颜流光溢彩般,万般风情乍现。   他身边的男子仿若十分吃惊,低垂下了头,转而对着白飞飞作揖,“见过小姐。”   即便到了现在,白飞飞还是会因为周元礼难以一见的笑容内心一震,可是这一次并不带着喜悦,还是宛若沉入了个冰冷的境地,对自己满满嘲噱——曾经暗自窃喜,站在周元礼身边也不逊色的自己,大概真的有资本做周府的小姐。   她还剩下什么?她唯一有的不过就是这幅皮囊。   “作为周府的小姐,现在被好生圈养着,再过几年就能嫁人给公子带来好处”,白飞飞觉得有什么温热的东西落在她的指甲上,她知道自己的眼眸正渗出水滴,“公子真的是打得一手好算盘,飞飞自愧不如。”   流泪仿佛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原以为自己的心早就死了,事到如今白飞飞还在会自己唯一所剩之物被周元礼操纵而感到痛苦流泪,以前到底是怎么活过来的?   难道再活一次,就将过往所发生的事情全部都忘了?   “公子这样的大恩大德,飞飞承受不起”,她伸手一扯,脖颈间的珍珠项链如断线般落下,伴着她晶莹的泪水,眼前的场景比飞舞的雪花还梦幻。   一直缩在一旁不敢出声的男子,看到被扯断的珍珠项链,万分惋惜地别过眼去,要知道那可是青海珍珠、颗颗大小匀称,色泽亮丽,这样一串也要数十年才能凑上一串。   原来是进贡之物,他想方设法才弄到手,特地送给周元礼当做邀功的。   “啊…小姐?”男子看到跺脚远去的白飞飞,急忙向周元礼请示,“公子,追是不追?”   “青痕,你去追”,周元礼反而缓缓地推着轮椅向后退了一步。   “需要我唤阿大过来带公子跟过去吗?”青痕到底追随周元礼多时,心思比阿大细些。   “不用,现在我们都需要冷静一下”,他弯下腰,捡起散落在地上的珍珠,他隐隐知道白飞飞为何而哭,“追前让阿大传唤重英嬷嬷进来。” 作者有话要说:  (ノω<。)ノ))☆.。 真是讨厌自己见到地雷就双更的毛病……嘤嘤嘤!!!! ☆、重英嬷嬷   “重英嬷嬷”,周元礼对她颔首,固然是长辈,但是腿疾不便起身。   “我听说…那白小姐离开了”,重英有些惴惴不安,是因为自己的缘故吗?不过是个来路不明的小丫头,应该不碍事吧?   “嬷嬷说了什么,让小姐如此震怒?”周元礼有些困难地伸出手,想要拿起地上的珍珠,他的另一只手,已经积满了数十粒珍珠……还差一点……还差一点便能收集起。   “公子,让奴婢来”,重英哪里舍得让他做这种事情。   她一动,周元礼便用严厉地声音说到,“不用!回答我的问题便是!”   重英很少见他动怒。   周元礼长相虽美,此时他寒意逼人的眼神,低冷低冷,迫近着重英。   从来没有见过他这样对自己,重音的眼睛因惊讶地睁得大大的,一瞬间,她忽然明白眼前的周元礼即便是自己从小看大的,然而主子就是主子,身份之隔并不会因此而改变。   “公子息怒,奴婢只不过是打算教导些女训女则,她作为小姐往后毕竟代表了公子的颜面”,重英不认为自己有错,依然小心翼翼地观察者周元礼的神色。   “今日不同往昔,我们早已不是大户人家,江湖儿女不拘小节,往后小姐不问你,你休要再提训导之事”,周元礼将散落的最后一颗珍珠紧紧攥在手里,终究重英过往是母亲的婢女,他不能过于训斥。   他握紧的双手徐徐松开,“姑姑,往后你只要花心思照料小姐的起居便可。第一件事,便是将小姐的项链串好。”   重英走到周元礼的面前,恭恭敬敬地跪下,高举双手捧过他手中的珍珠,“谢谢公子开恩。”   一直在门外张望的阿大,见周元礼不再责罚重英终于长舒一口气,这才敢进来,“公子,马车准备好了。”   “走吧,接小姐去。”   一直等到周元礼出了房门,再也听不见木轮的声音,重英才敢起来。   ‘公子当真是宠爱那位’,重英不是没有见过围在周元礼身边的姑娘,哪一个不是风华正茂?环肥燕瘦各种佳丽都有,她转念一想,‘难道说……是……?’   重英被自己所想的惊得不敢再想下去,捂着手中的珍珠疾步走回自己的房里。   “公子”,青痕站在渡口边,“小姐乘船而去,另外一艘船也被毁,属下追到这里的时候已经开出了好远,所以……”   青痕深怕被责怪,不敢在说下去,他面上有一道长长的疤痕,从左眼一直斜下贯穿整张脸,正因此被取名为青痕。   他与阿大是周元礼身边出了名的丑,可是此时因害怕,狞丑的脸居然生出几分可怜的感觉。   周元礼大概猜得出白飞飞会去哪里,如果追不上的话……他沉思片刻后开口,“阿大,你下水去萤洞去找小姐,我看这天色突变,要快些带她回来。”   “好!”阿大对周元礼的话向来说一不二,他一个转身噗通跃入水中。   阿大壮硕的身躯入水溅地水花宛如惊涛骇浪般,青痕一边埋怨阿大的粗心眼,一边挺身挡在周元礼身前阻挡了所有迎面而至的湖水。   “你回去换身衣服吧”,周元礼抬起头,扬起秀颈,“看样子是要变天了,去拿伞来。”   “拿伞?公子要候在这里?”青痕一惊,“万万使不得,属下不在的话,谁陪在公子身边?”   要是周元礼有个三场两短,他就算抵上自己这条命也是赔不起!   “我坐在这里难不成还会跑了不成?让你去就去”,周元礼微微蹙起眉头,看青痕还不肯走,掏出怀中的一粒珍珠便弹向青痕。   珍珠打在青痕身上甚至吃痛,他也不敢喊,又怕自己再不行动惹得周元礼生气,只好提气,使出全力运着轻功回周府,一刻不敢耽搁地再回到渡口。   看到周元礼安然无恙,青痕这才敢松一口气。   周元礼低头望向澄澈的湖面,水面倒影着茫雾的天空,呈现灰白色, “湖水冷,希望没事。”   “阿大平时吃多少,我们才吃多少,”青痕以嘲笑的语气安慰道,“阿大那个身子骨,肯定没事的。”   同时青痕心里倍感安慰,到底阿大是跟在公子身边的忠心奴仆,居然有幸蒙得担忧,这算是没有白白表忠心。   “谁说是阿大了?”周元礼轻哼一声,“我说的是小姐,若不是你们出的馊主意,说…是谁带重英姑姑来的?”   重英从小看着周元礼长大,膝下无子的她把公子当作自己的孩百般疼爱,这点无可厚非。   一个巴掌拍不响,就算重英死求活求的……要是没人准许,阿大会敢带她来?   青痕知道正是自己的同意,才变成眼下尴尬的情况,他咽了口口水,不敢再开口说话。   不论何时来萤洞都会觉得眼前的场景美得窒息,萤火虫发出的光如同琉璃溢彩般闪烁,聚在一起时而幻化成蝶,有时又幻化成花,又或变作鸟儿,飘摇于眼前。   白飞飞似是看得痴了,又像是陷入了往日的回忆。   “看!这次像…”,她兴高采烈地一指,回过头来才发现身后空无一人。   是啊,周元礼不在。   明明因被利用而恼怒离开的,也是自己……白飞飞捂着自己的胸口,一想到他曾经那样疏静而美誉的笑容、温暖的掌心温度,全部、全部都要离开了,还是会觉得痛苦。   忽然船体晃动,她有些紧张地握住船桨。   哗啦一声巨响,她的面前出现了一个黑影。   “什么鬼?!”白飞飞抓着船桨就往下打。   “小姐、等等!小姐!”   直到听到熟悉的声音,她握住船桨稍稍偏离了眼前的不明物体,听这个声音有点像……“阿大?”   “是啊!小姐是我!”阿大拨开因湿润而贴在脸上的黑色头发,他现在的模样就跟个恐怖水鬼似的。   “怎么是你?”白飞飞喜的是有人追来,恼的是居然不是周元礼。可是她极快得意识都周元礼腿脚不便,不可能追来,尤其是另外一艘船被自己击坏了。   “公子让我来的!”阿大在水里瑟瑟发抖,五官皱起,“小姐…我能不能…上船?”   他强装可怜的样子实在是破坏萤洞的美感,怪不得以前周元礼总是让阿大在前一艘船上领航。果然周元礼做什么都有他的道理——现在居然还想着他,白飞飞一叹气,就连暗自悲哀的心情也没有了,“好吧,阿大你快上来吧。”   不论怎么样,她总不能迁怒无知的阿大。   阿大抓着她的船桨爬上了船,不由分说地开始划船往回走。白飞飞也不阻止他,她倒要瞧瞧周元礼还能怎么辩解。   “公子曾经有一个妹妹”,这些倒是阿大自己的猜测,很早之间就有点憋不住了,“可是早年夭折,公子定是真心将小姐你当初妹妹来对待的。”   “是吗?”白飞飞并不相信阿大所说的,不过对周元礼的妹妹有些好奇,“早年夭折?”   “要是还在世的话,大约和你一样大吧”,就连阿大也不愿意过多的提及以往的事情。   白飞飞反复几句居然从阿大的嘴里也无法知道更多的事情,即使知道情况有异,也不再开口。   一出萤洞,她便感受到一阵冷意,“啊!下雪了!”   浑身湿透的阿大更是瑟瑟发抖,不过他还是咬牙坚持划桨,也不肯交由白飞飞来划。   “你这么急做什么,难不成公子还会等我们不成?”   白飞飞随口一说便引得阿大强烈反应,“小姐!公子是真心待你!”   “这都下雪了,他身子怎么撑得住?”她知道周元礼身子单薄,这场雪突如其来,他再聪明也不会事先有所准备。   周元礼可是大家呵护备至的公子哥,众人又怎么会在这天寒地冻中放任他等着自己。   已经离渡口不远,阿大加快了撑桨的速度,同时高兴地对白飞飞喊道,“你看啊!公子在呢!在呢!”   阿大的声音回荡在湖面上,形成一种回声不停地播放,白飞飞的心也慢慢跟着吊了起来,坐在轮椅上的真的是周元礼吗?   她渐渐靠近了,也能够确认伞下的人……真的是他。   渡口的飘雪悄悄染白了周元礼撑的伞,也染白了她的视线。   白飞飞的内心就如被雪覆盖一样,纵然寒冷却缓缓柔软下来。   青痕早就准备了棉褥,船一未到岸,他便挥手一扔,棉褥稳稳地盖在阿大的身上。   阿大打了一个喷嚏,总算将船划到渡口,青痕伸出手来想要扶白飞飞。   她摇了摇头,自己一借力跃到了岸上,既然大家都知道自己会武,没有必要强行装柔弱了。   “飞飞,你陪我走一会吧”,周元礼抬起伞,将她纳入伞下。   仿佛伞内是另外世界,他披着大氅仍然脸色苍白唇色发青。   白飞飞实在不忍拒绝,推着轮椅慢慢走了。   青痕本想跟在身后,阿大拉住他摇了摇头小声道,“公子时常跟小姐这样散步,不用担心。”   一路上周元礼默不作声,反而是白飞飞有些沉不住气,“公子让我去学女训女德?让我出嫁?你问过我的意思吗?”   “是我的错”,不管原因如何,他一并承受,“我原以为飞飞会想找个好人家离开我,毕竟…”   “毕竟什么?!”白飞飞无法否认,她在周府无忧无路的日子很是快活,“我除了公子你,便没有其他亲人了。”   若是她真的是周元礼的妹妹该是多好?   “亲人啊”,重复呢喃着的周元礼不知道为什么,一股深切的悲伤感从喉间涌了上来,良久过后他才开口,“也是,那我便和你约定,你只要你不言嫁我便不提,如何?”   白飞飞推着轮椅一顿,“当真?”   “只怕到时候女大不中留啊”,他摇着头,一如既往地笑着。   是她的错觉吗?她觉得周元礼的笑容里有一种寂寞而又安稳的感觉。   “才不会”,白飞飞娇嗔着,却加快了脚步,她深知不能冻到周元礼,同时也很想知道,“公子,若是我不从萤洞里出来,你就一直等在渡口吗?”   “我知道你静下心肯定会明白,若是我真的要你嫁人断不会做的这么明显”,周元礼抬起手,他冰冷的手触碰到她的下颚,渐渐染上了她的温度,“只是怕你想不开,所以一定要等到你亲自跟你解释。”   “公子你觉得,这个世上会有解释不清楚的误会吗?”一刹那,她想起了沈浪,想起了因种种机缘巧合而错过的缘分。   无法否认,她至今还心心念念着无法放下。   “我只知道,不能消除的误会无论何种原因,归根结底皆是因为不信任”,周元礼能够感受到,她似乎是在透过字里行间中,怀念着其他人。   好想要知道,白飞飞的执念——周元礼不知不觉就已经陷入了这样的泥潭无法自拔,他自诩无所不知,以为看透了她,却发现拨开迷雾后她更不可捉摸。   “是啊,就算消除了所知道的误会,就不会发生其他不可挽回的误解吗?”白飞飞终于了然,过去她的眼中只有沈浪一人,而沈浪却心怀国家,心怀她人,从不专心待在她的身边。   就算重新开始,她还是对朱七七耿耿于怀,说不定又会做出毁她容貌的可怕之事。   她白飞飞的爱,从来容不得半点沙子。    ☆、再聚如意   “重英姑姑。”   “小姐切莫起来”,重英拦住白飞飞。   既然周元礼宠着白飞飞,那么白飞飞就是天大的主子,她哪里还敢摆长辈的架子,“小姐还肯召唤奴婢已经是奴婢的荣幸。”   “重英姑姑,先前是飞飞和公子不愉快,并非姑姑的错”,白飞飞绞着自己的衣摆,“飞飞不爱学些女德…可是想学女红…”   她上辈子尽是做些打打杀杀的事情,大家闺秀该学的,除了习字其他一样没有。   尤其是…遇见周元礼以后,她缓缓吐了一口气才开口,“我见寒时公子会带着暖炉,所以想做个暖炉套子送给公子。”   若是一般的缝缝补补白飞飞倒还算会,可是真的要做一个精致的小玩意儿,外加绣什么图案花样,她是真的拿不出手。   “暖炉套子啊”,重英有些欣慰,心里想着眼前这位小姐总算还念着周元礼的好,也不全然只想贪图富贵,“奴婢来的匆忙,没有带料子。”   “我有”,白飞飞已经阿大带来的绫罗绸缎一一摆在桌上,“重英姑姑觉着哪个比较适合?”   重英一眼扫过,拿出其中一匹锦绣织花锦,“小姐就用这个吧。”   “重英姑姑好眼力,不过这么好的段子拿来练手会不会有点可惜?”白飞飞也觉得众匹料子里只有眼前这匹才配得上周元礼,可是上次阿大就拿来一匹,她也不能厚着脸皮再要。   一看这匹锦绣织花锦就是上好的料子,定然量少稀贵,若是被她浪费了多可惜。   “无妨,寒去春来,开春后会有更好成色的锻料”,重英姑姑啧了一声,“那些男人啊果然不懂,这个织花都已经是前几年流行的款色了,配公子也勉强了。”   “……”,白飞飞默默接过料子,按照重英说的裁剪了一大段下来。   周元礼暂且不提,她初见阿大时,虽然他时而粗糙,但一个奴仆被管教得如此听话已经很不可思议。   现在再看重英,一个嬷嬷都能有如此好的品味,白飞飞才不相信周元礼所说的——他不过是个普通会些武功的普通商贩。   “哎”,白飞飞又扎到自己,她心叹重英教的花样果然好难,手指被扎是小事,都已经做坏第二个了!   本来想那匹锦绣织花锦用剩下来的料子,指不定还能做些其他用处,再这样下去真的要被自己全都浪费了。   坐在花园里白飞飞又是叹了一口气,抬起头扬了扬脖颈,算是解解一直低头的酸胀。她看了看眼前的枯枝,寒冬已经快要过去,不知道她还来不来得及将暖炉套做出来?   枝叶晃动,枝头上的最后一枚花瓣徐徐落下,周元礼用手掌接住它,并以轻扬的声音开口问道,“飞飞在做什么?如此认真?”   “!”白飞飞一惊,立刻将手中的东西收在袖管中,“公子、公子怎么来了?”   周元礼才不会被她岔开话题,“怎么?有什么不愿给我看吗?”   “哪、哪有?”白飞飞才不会把手中半残品拿出来,多丢人。   “那好,我用礼物跟你交换如何?”周元礼推着轮椅来到她跟前,伸出左手,徐徐摊开在她面前。   她一直都不敢问,原先他送给自己的珍珠项链去哪儿了,怕是两个人又回想到当时的不开心。   曾经被她亲手拉扯断的珍珠项链现在好端端地在周元礼的掌心中,不仅如此还用以黄玛瑙点缀,比原来的样子更多了份雍华之感。   他笑吟吟地问,“现在能不能告诉我,你不让我看的是什么?”   “飞飞若是不说呢?”她哪有这么容易上当,“这个本就是公子送给我的礼物,怎么用拿来送第二次?”   “也是”,周元礼看诳她不成,丝毫不恼,“那你过来,我给你带上。”   “好”,白飞飞将自己的衣领微微后褪,露出半截修颈,宛如牙雕玉琢般莹白细腻。   他的手指无意间轻触她的颈间,有些舍不得离开却又不得不放下,“这次…千万别再拿下来了。”   那日她扯断的项链,洒落一地的珍珠,颗颗都敲打在他的心上。周元礼原以为这个世界上早已没有自己眷恋之物,可是遇见她才知道,被人依靠、相知相伴是多么温暖的一件事情。   他不想再去遗落,眼前来之不易的白飞飞。   “我不会再无端误会公子了”,她摩挲着黄玛瑙,微微一笑,有着说不出的娴静韵致。比起她初遇周元礼时,居然要温婉许多。   她自幼被白静灌输对快活王的仇恨,对人无外乎猜忌或是不屑一顾,这个心思也套在周元礼的身上。   但是误会他后,白飞飞总算是愿意去学着相信他,同时看着愿意跟随他的阿大、青痕——也大约明白过去的自己,谁都不信,即便连沈浪也不信,真的是件极其寂寞的事情。   “也罢,看来你是不会告诉我,你所藏之物为何”,周元礼的视线有些不甘地瞥过她的袖管。   见状白飞飞干脆将袖子藏到身后,“没有想到也有公子猜不到的时候。”   “我又不是神仙,怎么能猜到所有人的心思呢?”周元礼看到阿大正急急地奔向花园,于是伸出手压着唇,对她发出‘嘘’的一声,推着轮椅悄悄离开了。   “怎么啦阿大?看你满头大汗的”,白飞飞看到他手里端着的碗,大概明白了什么,“公子又没喝啊?”   “可不是!天天躲着我不喝这药”,阿大都快急死了,“重英嬷嬷千咛叮万嘱咐说寒冬前要给公子进补,可我总是找不到公子…这个差事就是自寻死路…”   “那我给你指条找死的明路吧”,白飞飞指了指周元礼离去的方向,“公子去那儿了。”   “谢谢小姐!”若不是阿大还端着碗,大概现在就感激涕零地对她开始磕头道谢。   她看着阿大的背影,心里默念‘不用谢’,有阿大缠着周元礼,她可算有时间好好做暖炉套子。   清净了两日总算赶制出个暖炉套子……只是连她自己都觉得有些丑。   ‘哎’,白飞飞反复看了看自己手中的作品想,‘要不我再做个?’   正当这个时候重英在外敲门,“小姐,是在休息吗?”   白飞飞将暖炉套子塞在袖管中起身开门,“怎么了?重英姑姑?那个套子…我还没有做好。”   “不是因为这个事,青痕正在前院候着,说是有事要见小姐您”,重英听见阿大粗声嚷嚷了几句,也没听清是什么事,她正准备跟白飞飞一起过去。   “青痕,你干嘛学我啊?”   “就你捡到小姐,我不能也捡个人过来啊?”   “你、你、你捡的没小姐好看!”   “你、你、你还口吃!”   “你!”   “阿大”,白飞飞出声唤住阿大,他的嗓门太大实在容易让人心烦。   “小姐!”青痕见她便伸手一作揖,“我寻思着,怎么也要送小姐个礼物,于是捡了个人送小姐。”   ‘怎么大家都爱捡人?’白飞飞见青痕向右一跨步,还有个人一直站在他身后。   “抬起你的头来,让小姐好好看看”,随着青痕一声令下,穿着常衣的女孩抬起头来,露出清秀的脸庞,她在看到白飞飞时也瞪圆了双眼。   “如意?!”白飞飞一怔,这可不是她在幽冥宫的属下?不?在开元三年,她们两个是一起在幽冥宫受训的姐妹。   “飞…飞飞?”如意一开始不敢相信眼前穿戴得如此漂亮之人居然是白飞飞,可是听对方唤出自己的名字是才确认,“真的是你?!”   “如意!你怎么来了?”白飞飞从来没有在意过她,仔细想来,如意却是在幽冥宫对自己最忠心的一个。她并非白静的女儿,这样看起来她跟眼前的如意一样,不过是个被白静从不知道什么地方夺来的孩子。   “我跟着师姑出来采购些东西,没、没有想到被青痕先生所救”,如意双手激动地握住白飞飞地手,“这几日青痕先生一直在教导我服侍周家小姐之事,没有想到居然是你!”   青痕在一旁低沉提醒,“注意语气!”   如意松开一只手捂住自己的嘴,另一只手还紧紧地握住白飞飞,她立刻开口,“没、没有想到周家小姐居然就是您!!”   “如意…是吧?”重英对如意招了招手,“过来,让我看看。”   如意有些怕得望向白飞飞,后者笑着拍了拍她的手算是鼓励。   “恩,不错,看着也算乖巧”,重英说道,“有些事情我还要再跟你说下,你先随我进去。”   如意咬着唇看了看白飞飞、又望向青痕,青痕点了点头,她这才跟在重英的身后进了偏房。   “青痕你留了如意几日?”白飞飞从刚才就听出来,如意应该早就被青痕救下。   “公子十日前吩咐的,我一直在候着机会,前六日才求出如意”,青痕对她自是毫不相瞒、全盘托出,“前日公子吩咐我带她过来,今日便至。”   白飞飞算了下,前十日也就是重英刚刚来周府的时候。   就在重英带着如意的时候,她突然明白周元礼的用意——重英毕竟比她年长,看样子也服侍过什么大人物,伺候白飞飞或许是降低了她的辈分,两人又年岁差得太多,不可能真的交心。   如意是白飞飞在幽冥宫从小一起长大的伴,比起重英来定然贴心。   “看来我要去谢谢公子才是”,白飞飞对着青痕颔首,算是谢过。   她来到花园里,果然周元礼为了躲避阿大的汤药灌输,仍然躲在这里。   “青痕送你的礼物,可还喜欢?”周元礼的唇边浮现一丝狭促的笑意,像是等待她良久。   “公子送我礼,定然是想飞飞回礼”,她有些不甘心,却又只能拿在一直藏在身边的暖炉套子递给他,“前几日不想让你看到,是因为我还没有做完…其实现在也不想给你,做的还不够好。”   周元礼早就安排青痕救下如意给白飞飞作伴,只不过到今日才带过来,无非就是想用礼物换她的秘密。   已经想通的白飞飞再一次感叹,“公子真是的,总是做些利人利己的事情,一石二鸟得算的刚刚好。”   不像过去她总做些损人不利己的事情,想来真是傻的可以。   “我也是让青痕随意救一个,没有想到那丫头正好与你相识,也算是缘分”,周元礼之后讲的才是重点,“我早就吩咐过青痕,救那丫头说了是同在幽冥宫你的主意,所以…”   “所以”,白飞飞接过口,“如意她定会将我视为救命恩人,对我感恩有加,高高捧在心上。若是她是个重情义之人,将来必定对我的救命之恩有所回报。”   看到她能够理解自己的用意,周元礼抚慰一笑——他并没有看错,白飞飞聪明伶俐,一点就通,假以时日必定也能用心计攻人。   艳丽的半长黑发,靠着轮椅有些柔弱的身姿,还有无时无刻不散发艳丽的容颜,常常会让白飞飞忘了周元礼是个多厉害的人物。   她白飞飞,受教了!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哈哈,如意出场!!其实看电视剧的时候就对她有印象~!她后来还演过其他的,可惜一直都不红 ☆、周府日常   “飞、不,小姐”,如意总算是摆脱了重英德尊尊教导,溜进白飞飞的房里。   白飞飞看到久违的熟人,虽是不起眼的如意,但是心里仍然更加踏实,“如意怎么了?”   “我没有想到公子居然生得这般美!”饶是如意习惯了白飞飞,如意看到周元礼的那一刻差点惊呼起来,“前几日青痕先生无数次的嘱咐我,遇见公子千万不能露出异色。”   “青痕先生虽然可怕,但性格极好,前几日待我也好”,如意伸手比划了下,青痕脸上有一道长长的伤疤斜贯全脸,第一次救她的时候反而被她当成坏人……后来好几日才缓过来终于明白自己被救。   “我看青痕先生如此谨慎,怕是公子更加其貌不扬”,如意顿了一顿,“哪、哪里知道,公子简直就是…”   “简直就是?”白飞飞倒是有些好奇,旁人怎么看周元礼?   “简直就是谪仙下凡!”如意看了看禁闭的门扉,这才敢凑到白飞飞的耳边说,“若不是喉结…我…还以为是女子…”   “我能理解你的感受”,白飞飞也小声的回道,“初见的时候,我也是这样觉得。”   “飞、哎,小姐!”如意抓着白飞飞的手,两个人前所未有地觉得彼此贴合。   “啊呀!我忘了,青痕先生一会要走,我要去送送他”,如意提起青痕便是一笑,她在幽冥宫受训,原本消瘦的脸颊这几日因青痕好生养着,居然丰盈了起来。   “去吧”,白飞飞看着如意离开,以前总是觉得如意毛毛躁躁不得自己的心意,可是现在看来她也不过就是一般的女孩心性,甚是可爱。   “你!就是你!青痕捡你回来做什么?!”   如意刚出门就被阿大叫住,阿大人高马大,靠过来仿若带着一片阴影。   如意看他双眼怒瞪,面容狰狞,心里有些话害怕,“我、我、我是来伺候飞、 不,小姐的!”   她一边回话,一边加快脚步,哪知阿大阴魂不散地跟在后面,“我伺候就行,不用你!”   “你、你怎么行!”如意几乎是小跑起来,可是就是绕不开阿大。   隔着窗都能够听见阿大的声音,见周元礼摇了摇头,青痕倒是很开心,“我看如意这个丫头,和阿大挺合得来,这周府怕是要热闹起来了。”   “属下一直在核查江湖中的武林人士,听闻当年武林盟主沈天君以天绝三式横行江湖,那内功心法说不定适合公子,只是十几年前惨遭灭门,从此天绝三式消失匿迹”,说起正经事,青痕便收起了脸上的笑容,“公子看,可需要继续追查下去?”   “追,任何线索都不要放过”,周元礼的手缓缓放在自己的膝盖之上,他取各家功夫所长,为的就是想治疗腿疾。前些日子差点走火入魔,若不是白飞飞懂些功夫,他现在还不能好端端地坐在这里。   所以周元礼打算改变方向,东学西凑不是长久之计,果然还是要从曾经绝霸江湖的内功心法入手。   “另外,我们在洛阳的绸庄被捣毁,小左子说是快活王暗中做的,只不过这个新崛起的快活王背后是三爷在撑腰”,青痕将腰间的锦囊恭恭敬敬地递给周元礼。   周元礼打开后一看,果然是小左子的笔迹,便将纸条与锦囊还给青痕,“那我们的人呢?”   “人没事,都安全撤出”,青痕拿过一旁的蜡烛,将纸条当着周元礼的面燃烧而尽。   “既然没事,现在不宜再让他们抛头露面,安置到西北地下钱庄那几个堂口去”,周元礼一沉吟,“另外叫小左子好好服侍这位快活王,就当对我一般,别出岔子,到时候说不定他会是我们最重要的暗棋。”   “明白!我即刻通知小左子”,青痕点点头,话语一转,“让小左子待别人如同待公子这般,大概是满难得,毕竟…”   “毕竟什么?”周元礼的隐隐笑容如薄片锋刀,逼近青痕。   “毕竟快活王乃一介莽夫,怎么能和公子您相比”,青痕已经头上冒汗,他真不该挑战那个话题——毕竟周元礼还是很介意别人议论他的相貌。   周元礼冷冷瞥了他一眼,转动轮椅,悄无声息的在告诫他可以离去。   “属下告退”,青痕退出后,第一件事情就是捉住阿大。   他在厨房里逮住阿大,他虽然使出三成功力,无奈阿大天生力大无穷。   青痕抓着他衣领狂摇曳丝毫撼动不了,“你还说公子不介意人家提及他容貌之事!!我今日一试…差点没有被公子活生生冻死!!!”   “公子是不介意啊”,阿大憨厚一笑,“若是小姐说,公子就不介意。我可是亲耳听到,不会有错。”   青痕差点一口老血吐出来,“以后你把话说完整行不行?!”   如意正进厨房准备帮忙,看到阿大和青痕两个人,意识到他们正在说话,于是一个转身便打算出去。   “如意”,青痕松开抓着阿大的手,走到她跟前,脸上的表情会恢复如往日一般的淡然,“我要走了,过几日再来看你。”   “过几日…是几日?”如意居然有点舍不得他。   “你说几日便是几日”,青痕一笑,看久了如意居然不觉得可怕,其实疤痕之下他的五官也十分端正。   “那就过一日”,如意又转念一想,“怕是这样一来青痕先生就不能好好做事了,那就过五日吧。”   “好”,青痕刚刚迈出一步,想起自己险些上了阿大的当,又折回来对如意说道,“还有,千万别随便听信那个大个子的话,他啊…”   青痕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意在阿大脑袋愚笨。   “什、什么意思啊!我还在呢!”阿大真笨但不傻,他撩起袖子一副要跟青痕打一架的样子。   青痕哪里愿意搭理阿大,一个转身早就用轻功闪了出去。   阿大力拔山兮气盖世,唯一的缺点就是太过笨重,这轻功他是一辈子都学不会了。   看着青痕潇洒远去,阿大是恨得牙痒痒却有无可奈何。   如意十分羡慕青痕武艺高超,一只手带着自己,轻而易举地就地就对付了两位幽冥宫的师姑。   怕阿大把气撒到自己头上,如意踮着脚一溜烟地便逃离厨房。   她与重英在走廊里擦肩而过,重英本想训斥她这么大动静可能会惊动周元礼,后来一想毕竟这里不过是周府,自己守着死板的规矩也该放一放。   “小姐,公子,茶来了”,重英福身后一一将茶杯递了过去。   “再过几日,这花园里的景致就不能再看了”,周元礼啜了一口茶,一旁的白飞飞却十分安然,丝毫不因枯枝残叶而感慨,“怎么飞飞如此从容?”   “那也无妨”,飞飞双手捂着茶杯,现在她十分满足,“再说天塌下来都有公子在。”   “怎么?现在不担心我卖了你?将你出嫁?”他倒还对白飞飞生气之事耿耿于怀,他从小便身份尊贵,有人冲他撒气实在是少数,至今还对她的行为念念不忘。   提起出嫁一事,重英就知道正是自己的自以为是,导致周元礼与白飞飞误会一场。白飞飞没有提到她,重英仍然咚地一声跪在地上,“都是奴婢不好,公子切莫怪罪小姐。”   “重英姑姑别动不动就跪,这里并不是…”,周元礼挪动了嘴唇,最终还是没能将那两个字吐出来。   重英却看懂了周元礼嘴唇轻微的挪动是在说什么,同时她也意识到,白飞飞大概并不知道周元礼的真实身份,于是主动起身,“奴婢再去倒些热茶来。”   气氛因重英而稍显凝重,白飞飞为了摆脱沉默而开口,“这茶真香,重英姑姑好手艺,若不是她怎么能够享受到这么好的茶?这烹的茶可还合公子脾胃?”   “这茶取的是梅花、菊花一起烹的,水用竹兰之露珠,用的正是花中四君子,所以也名为君子茶,乃家母生平最爱”,周元礼还记得以前母亲烹茶的样子,总是带着他藏一瓮在院子里,熬过寒冬后若是仍安然无恙便拿出来饮茶庆祝。   不知为何,白飞飞觉得无法开口插话,眼前的周元礼似是陷入了某种回忆中,他脸上的笑意也少见得如此明朗。   周元礼本就就有种超凡脱俗的美,此时此刻他推着轮椅,将手中的茶水洒在已枯萎的菊花树下。   他沉浸在怀念中的精致面孔,低垂的睫毛扇动——白飞飞想,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说到莫过就是眼前的场景吧。   她走到周元礼的身旁,也将手中茶水洒下,“敬尊母。”   周元礼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头,轻声道谢。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双更…家中有喜事噗 ☆、遇朱七七   “小姐小姐”,至今如意已经将‘小姐’两字叫得朗朗上口。   倒是白飞飞自己有些不习惯,以前她总是听见如意叫自己宫主。   从如意进周府已经好几个月,终于冬去春来,东花园中树枝枝头也含苞待放,百花齐放的日子指日可待。   “小姐,我想…想出门一趟”,如意平时也没有这个念想,外出采购办置物品都是阿大和重英的事情。   就连白飞飞也有点好奇,“怎么突然想到要出门了?”   “青痕先生说,要出远门办事,我寻思着…”,如意提起青痕便是笑脸如花,“我寻思着去庙里给求个平安符。”   “毕竟青痕先生当时捡你回来”,这么一说白飞飞觉得自己也应该跟着去,“我与你同去,公子捡我这份恩情…我也应去求个平安符送给公子。”   两个合计着便向重英提起要出门之事,没有想到重英很快地就答应下来,除了强调保重安全以外并未提要跟着去。   “重英姑姑倒是识趣儿”,出门后如意一吐舌头,“我还以为她会板起脸跟着我们呢。”   “重英姑姑是见过大世面的人,自然跟一般嬷嬷不一样”,白飞飞也看得出,重英对自己和对如意差别很大,真的是有分主仆之别,“更何况重英姑姑也知道我们两人会武,她才是周府里最手无缚鸡之力的,她跟着我们也是无用。”   说着说着两人才走出周府几步,白飞飞很快就明白为何一向小心缜密的重英放行,“如意,你没觉得正有人跟着我们吗?”   “啊?有人?”如意赶紧回过头去,可是身后空无一人,“小姐,没有啊?”   “……”,白飞飞握住如意的手,仔细探查了一翻,“如意,你最近没练功吧?”   “嘿嘿,小姐,我们都已经幽冥宫,周府那么舒服又何苦练功呢?”如意早就把功夫这回事忘掉九霄云外去,以前功夫不好会被宫主打,现在她可自由了呢!   “你啊还是给我好好练功,说不定危难之际还能保命”,白飞飞已在周府被当成大小姐养尊处优多时,可是她一天的功夫也没有拉下。   与其说担心周元礼无法保护自己,还不说这是她根深蒂固的忧患意识——这个世上最可靠的终究是自己。   本来白飞飞的练武天赋就在如意之上,现在两人又是差上一大截,所以白飞飞能察觉出有人跟着自己,而如意一无所知。   “罢了,我们走吧”,白飞飞猜对方一定是奉了周元礼之命保护自己与如意,明明对方的轻功夫比自己要高出几分,却刻意让她察觉得到,大约是想她明白自己的处境之安全。   如意歪着头,又仔细侧耳倾听,实在是没有觉得半分不妥,两个人从地处偏远的周府入城后花了半个时辰才来到城西的福安寺。   “欸,小姐”,如意一把拉过白飞飞,“重英姑姑嘱咐过,我们只能去偏殿,大雄宝殿去不得。”   “怎么连你也畏畏缩缩的,好歹也是幽冥宫出来的,现在也重英姑姑长、重英姑姑短的”,白飞飞本就是江湖人士,又曾经是幽冥宫主,以前除了白静素来不服别人管教。现在除了周元礼,其他人也是压制不了她,“也不知道重英姑姑的观念从何而来,现在姑姑不在,我们去了大殿也没有人知道呀?”   白飞飞刻意提高了声音,她就不信周元礼派来暗中保护自己的人,还会出面阻拦不成?果然身后的树影晃动了一下,再也悄无声息。   “如意,走,我们好好去求个护身符来”,白飞飞走在前面,如意拖在后面跟着,她每日被重英管教,现在违背重英的话居然有些畏怯起来。   白飞飞跪在佛祖的面前,双手合十,她的脑海里掠过与周元礼往日的一幕幕,不由得暗中祈求,‘求梦永不醒,让飞飞这辈子跟着公子一直安稳如常。’   周元礼对自己事无巨细、事必躬亲地照料,已让她感受到亲人一般的温暖,她喜欢现在平淡安宁的日子。   亦然不愿意再回到那个打打杀杀的武林中,也不想因背负复仇而一生蹉跎。   关于沈浪、朱七七一事,白飞飞不敢说自己能全然放下,自己对沈浪的那一份真心也不是说忘就忘,至少在现在她还逃避得不愿意去想。   ‘只求…护公子一世周全,也愿他待飞飞始终如初’,白飞飞深知周元礼不似表面上的那么普通,从他不惧怕惹上幽冥宫时就猜测他也拥有一定的势力,所以也才能誓言坦坦地说保护自己。   只要周元礼在,那么白飞飞就万事不愁……不管是为他还是为她,都希望周元礼安然无恙。   一石二鸟,这也正是他教自己的。   “小姐,你看这开过光的护身符”,如意也是第一次在寺庙里办置东西,一切都觉得新鲜极了。   白飞飞接过小弥僧递过来的护身符,双手合十地道谢。   “若要护身符灵验,还请两位施主多多诚心地来上香”,小弥僧对两人一鞠躬,道了一声阿弥陀佛。   白飞飞与如意也照着样子回礼。   正准备离开时,她一转身便看到隔着大雄宝殿,菩萨的脸正对着自己。不由得摸上了自己脖颈间的珍珠玛瑙项链,白飞飞怔怔地想,这个世上大约真的是有佛祖的存在,否则自己的心愿怎么就忽然实现了呢?   “我刚刚就想问,你这项链真是好看,在哪里买的?”   白飞飞侧目,只见与自己齐高的少女正指着自己问道,少女一身嫩黄对自己绽开笑容,纯净得如同蓝天白云般,如同一股自由清新的风吹起。   这样的笑容,白飞飞绝对不会忘记,也绝对不会忘记自己曾经有多么羡慕、嫉妒……能够这样绽开笑靥的她——朱七七。   这是上天的安排吗?居然在此时此刻撞见了。   朱七七身边的婢女一脸为难,“小姐,我就说你这样突然问别人,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我不就问问嘛”,朱七七见对方没有应答,反而上前了一步。   白飞飞第一反应就是向后退了一步,如意以为她不舒服赶紧扶住她,“小姐?怎么了?”   “我、我…我没事”,白飞飞怔怔地望着朱七七,她的容貌熟悉却又有多了些稚嫩——是了,眼下彼此都还是年少时,重活一次是白飞飞自己,这个时候朱七七还不认识她。   “这个项链是别人送我的”,白飞飞不想与她多有接触,“告辞。”   白飞飞带着如意匆匆离去,哪知道朱七七一把拉住她。   “等等,别着急走”,朱七七很喜欢她脖颈间的项链,“我从没有见过这么圆润颗颗大小均匀的玛瑙珍珠,不知道你愿不愿意转让给我?”   “小泥巴?”朱七七伸出手,她的婢女早知道她要干嘛似的掏出沉沉的钱袋,“你说多少?不够我再补,我身边还有银票!”   正当朱七七将钱袋想要塞过来之事,白飞飞一抚手,双眼怒瞪,“你以为什么都是能花钱买的吗?!这是公子送我的,我谁都不给!就是拿我的性命也休想!”   不能忘记朱七七硬生生插足自己与沈浪之事,明明知道她白飞飞对沈浪在意入骨,可是朱七七总是用自己身处危险引得沈浪处处相救。   怎么能够忘记?她看到沈浪与朱七七在一起时的心如刀割?即使曾经对朱七七的容貌千刀万剐,也许内心的痛楚无法相比。   纵然白飞飞与沈浪之间重重误会,但是朱七七与沈浪的相处才是对她最重要的一击,在知道自己根本不是白静与快活王的女儿后,她选择死亡……也是因为她最留恋的沈大哥再也不属于自己。   既然无缘在一起,替他而死也终叫他万般留恋自己。   “不愿意便不愿意,拿性命说话是不是太严重了点?”朱七七双手叉腰,嘟起嘴,眼前的少女美则美矣,怎么一脸怨念地看着自己,不就问个项链至于吗?   “……至于!”白飞飞一字一顿,她慢慢抬起手来,一个念头瞬间窜进脑海……以她的功夫在此时此刻杀了朱七七和她身边的婢女小泥巴,简直易如反掌。   可是现在众人身处寺庙中,神明面前万万不可大开杀戒。   那么,一路跟踪朱七七找个好下手的地方,悄无声息地动手也是可以。   不过此举会惹恼仁义山庄,连带着也可能波及到白飞飞背后的周元礼。   损人也不利己,大概说的就是她现在所打算的。   各种念头一一闪过,她扬起的手掌又缓缓放下,在朱七七眼中不过是一刹那的事,哪知道白飞飞心里已经千回百转。   “如意,走”,白飞飞终究没能下手,周元礼的教导大抵还是被听进了心里,更何况她上辈子跟朱七七纠缠够了!   白飞飞害朱爷在先,朱七七夺沈浪在后,她又曾害朱七七容貌全毁,两人之间的是是非非又如何说的明白。   好不容易重新来过,白飞飞千万不想再与朱七七有何瓜葛!   临走时,白飞飞的余光扫过金光闪闪的菩萨,她似乎看见菩萨的嘴角微微上扬如同微笑般包罗万象、普度众生。是在嘉许她放下了对朱七七的杀意吗?   无解,无解,正如她的重生般令人费解。   “小姐,别看了!”小泥巴挡在朱七七的面前,“另一位小姐走出了那么远,人家不肯转卖项链就算喽!”   “我最近什么都不缺,就缺一副好项链”,朱七七看上的东西哪会轻易放手,她眼珠一转,“有了!我去求爹爹。”   “对了对了,去求老爷也给小姐弄一串珍珠玛瑙”,小泥巴赶紧点头,说真心的朱七七看上的项链的确极美,自己在朱家那么多年岁,也没有看过那种货色。   “弄?爹爹怎么弄得到,那珍珠和玛瑙一看就是上供的极品”,朱七七点了点小泥巴的额头,“我们要换个法子!”   “痛痛痛!”小泥巴捂着额头,心里却万分不解,项链的主人不肯转卖,朱七七还能有什么办法呢?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本来是不想跟朱七七又什么瓜葛的 但是她强行出场嘤嘤嘤……也是醉的…… ☆、千两金锭   “小姐这次出去有什么心烦之事吗?”   “启禀公子,小姐出门上香遇见一女,她似乎对小姐的项链很感兴趣。”   跪在周元礼跟前的男子低垂着头,他一身朴素的衣服,就跟长相一样朴实无华,放在人堆里毫不显眼的存在。正因为如此,配上极高的轻功,他极其擅长了无痕迹地盯人。   “怪不得”,周元礼挥了挥手,男子很快便消失了,就如他来时的悄然无声。   一开始周元礼收留白飞飞的时候,是因为两个人极其相似的寂寞。   不用相处很久,通透的周元礼便发现,他们两个实际上是如同两极般相反。   她擅长伪装,外表瘦弱内心刚强,亲人的变故使得她患得患失,从她对重英轻描淡写的几句话便联想到出嫁,从而做出过激的反应便可看出——她对人对事都容易钻牛角尖,极易想不穿。   万般想不开,大概皆因而起。   相反周元礼善于攻心,从小荣华富贵却又看尽人间百态。容貌随母固有绝尘之色却患有腿疾,亲人的离世使得他对世上任何一物都毫不留恋。   即使他身负母妹的血债其实对复仇一事仍然看得极淡,只是知道即便自己不报仇,仇人却未必放过他。为了保全众属下与自身性命也不得不处处权衡轻重,随时准备背水一战。   正因为周元礼对万事都淡漠,时常对白飞飞的愤慨而感觉到奇怪,她小小年纪到底为何如此愤世嫉俗。   纵然白飞飞的个性深处有些古怪,但是她也极其聪慧,往往一点就通。诗词歌赋、轻功武功样样都不在话下,不知不觉见,他还是对偏激的白飞飞投入心血,除了吃穿度用还细心教导她如何平缓内心。   越是互相接触就越是发现,白飞飞真的明白他的用意,而这世间能够理解他的又有几人?   能够感受到彼此隐约产生了信任的纽带与家人般的亲昵,这与主仆之间、莺莺燕燕之余完全不同的感受。   回过身来,两个人如同双树般盘根错节地交织在一起。   白飞飞对于他还是一个谜,一个看不明、猜不透、解不开的谜。   而周元礼至于她也是一团迷雾,一举一动亦可让她深陷其中。   两人互相追随,互相了解,却又互相隐瞒。   这个局面极其有趣。   周元礼自从打听了汾阳首富朱家朱七七的个性,就揣摩着什么时候朱七七之父朱富贵会上门拜访。   “公子,门外有客,见还是不见?”   重英禀报时,白飞飞与周元礼正在书房里,他本就料定朱富贵会上门,没有想到只隔一日便来,如此之快。   “见。”   周元礼这么一说,重英非常意外。   周府坐落于汾阳城外,周元礼还特意吩咐过重英与阿大,凡事不要太过伸张。就连蔬菜瓜果都是阿大亲自去城里运输回来,以致汾阳城里没人知道周府重新住人,自然也无人上门拜访。   白飞飞停下手中研墨的动作,“公子如此肯定,难道是熟人?”   “不是,不过也许是你的熟人”,周元礼一挥手,“一起来吧。”   重英又将视线放在白飞飞身上,白飞飞摇摇头,两人跟在周元礼身后一同走向前院。   阿大恪尽职守地守在门口,不让访客入门,“我们公子说了,不见客。”   “我们可是好心好意地特意过来”,对方指了指奴仆扛过来的箱子,“你可知这里面是什么?”   “我不管箱子里面是什么”,阿大对周元礼的话,丝毫不含糊,“公子说不见就是不见,谁来也不见!”   “欸?你可知我们是何人?一个小小周府居然还不把我们放在眼里?你可知我是何人?我身边这位是何人?”他气不过便都抖了出来,“我身边这位可是汾阳首富,宅心仁厚的朱爷!”   “没听说过”,阿大冷哼一声,首富算个什么?就算是京城首富他也不会放在眼里的。   “你…好,就算你不知道,仁义山庄你总知道吧?”他看阿大孔武有力,阻拦自己时的确有些身手,应该是个练武之人。   “你烦不烦?仁义山庄是什么?我不知道”,阿大急了便是要关门。   对方一看,一把扇子打在他手上引得阿大吃痛一声,怒目一瞪便是交手起来。   “冷二”,一直站在一旁的朱富贵连忙上前拉住冷二,“你都拿出了仁义山庄的名号,你这个样子不是要落得一个强闯民宅的话柄吗?”   朱富贵到底是生意人,随便一摆就能露出一个笑脸来,“这位兄台,能否在帮我们通报一下?”   冷二一收扇子飞自己扇风,仁义山庄创立多时,虽然他与其他几位掌事者没有当年武林盟主沈天君那么厉害,但是也是江湖中的佼佼者,与朱爷做了不少善事成为武林佳话。   这些年来他也是习惯了别人笑脸相迎,何时吃过这等闭门羹?   “公子一向不见生人”,阿大正说话之际,听得身后轮椅声,一扭头发现周元礼居然出来了。   “公子!”阿大连忙迎上去,深怕自己办事不利惹周元礼不开心。   朱富贵与冷二齐齐探头,他们久住汾阳也不知道何时出了一个周公子。   只见推着轮椅的少女,白衣如飞鸿,宛如一朵纯洁无暇的白牡丹,纵使年少却冰肌玉骨姿容曼妙,色若春花绽放,就是是摆在汾阳城中也定然叫众粉黛黯然失色。   但是更令人吃惊的是轮椅之中的男子,比之身后的少女,他更若流光剪影。墨色的青丝飞舞,微张的眼扶摇起淡淡的水幕,他一眼扫来,眼神如镜花水月般渺然。   绝世出尘姿,朱富贵与冷二都没有想到,现在周府住的是这样的人物。两人面面相觑,一时之间都不敢开口,深怕坏了眼前的景致。   白飞飞看着站在门外的朱富贵,心下默念,‘不会错…绝对不会错,果然是朱爷。’   眼前的朱富贵比起记忆中的要更加年轻一些,容貌无二,那么昨日她在寺庙中见到的果然也是年幼的朱七七。   她暗自握紧了轮椅把手,周元礼瞥了一眼她的神情——和自己猜测的一样,即使不知道白飞飞为何会认识朱富贵与其女朱七七,但是这个两人令她心情大变,一定是发生过什么。   周元礼开门见山,“不知朱爷为何上门?”   他的话语中自带高贵,冷二不自觉地一抱拳收起了原先对阿大的傲气,“周公子,今日我带着朱爷是想请周公子帮一个忙。”   “但说无妨”,周元礼能够猜到他要说什么,不过还是想要亲自听一听。   “朱某爱女昨日在寺庙与周小姐一见,对其佩戴的项链念念不忘,还想请教公子不知是否还有多余之物可以转手给朱某”,朱富贵让奴仆打开箱子,里面居然是整箱的金锭子,整整齐齐得摆放着,有千两之余。   周元礼顺着朱富贵的眼神,望向身后的白飞飞,她的项链坠在颈间,色泽温润的黄玛瑙配上晴日里的阳光,像是洒在身上的一抹碎金。   这样的项链在普通人眼里看起来的确是惊为天人,只是这样的好物周元礼看惯了也只是觉得十分配白飞飞,没有想到生出事端来。   “朱爷是个生意人自然也能看出,这黄玛瑙乃是蜀中出品的稀奇之物,珍珠也是青海之湖的采蚌女费劲数年光阴才能凑齐如此成色一致的完美品质…”   不待周元礼说完,白飞飞伸手放在项链上,差点想要拿下项链丢给朱富贵。   她对朱富贵一直有隐隐歉意,毕竟他手无缚鸡之力却三番四次地被自己玩弄于股掌之中。即便厌恶朱七七,她也不讨厌朱富贵。   眼下她只想速速了结此事,以免再相遇……不过想起这个项链乃是周元礼所送,又承诺过不会再随意脱下或弄坏,所以眼下变得有些尴尬起来。   “这个朱某当然明白”,朱富贵本来就没有想过会轻而易举地成功,但是为了朱七七也仍然觍着脸,“除了这些银两,还请周公子再开价,朱某能做到的必定双手奉上,只求换项链博小女一笑。”   ‘不管什么时候,朱爷都是一位好父亲’,白飞飞其实早就知道,心中也一直期盼自己也能有这样疼爱自己的父亲,这种期望与嫉妒成正比,导致她在不知道自己真正身份时更是对快活王恨之入骨。   “不错,既然朱爷这么说,我也不好推脱便就说一样东西吧。”   听到周元礼这样说,朱富贵与冷二相视一笑,这下回去总算可以对朱七七交差了。   “那么便用朱爷爱女的小手指来交换舍妹的项链吧”,周元礼一笑,听者无不一惊。   “小、小手指?”朱富贵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周公子是说…小女的小手指?”   “小手指怎么能给你?”冷二一拍手中的扇子,“难不成还要斩下来给你?”   “没错,既然朱爷说能做的必定双手奉上”,周元礼艳丽的脸上居然露出些许残酷的表情,“那就斩下令爱的小手指拿来交换,这千两金锭也就不用了。”   白飞飞看着周元礼有些发怔,他的一言一语不同往日对自己那般温和,倒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   “这…这使不得”,朱富贵连连摆手,他本就为了朱七七而来,怎么又肯为了一串项链而导致自己女儿手指残疾?   “使不得?看来令媛真的是朱爷的掌中宝,百般疼爱”,周元礼大喝一声,“难道舍妹就不是我的心头肉吗?”   “朱爷既然为了令媛可以恬不知耻,就不准我保全舍妹心爱之物,小小刁难一下吗?”一瞬间周元礼气势全开,他本就在高处,居然俯视得让朱富贵与冷二感受到一股上位者的阴冷之势弥漫在周围。   “这…”,朱富贵哑口无言,朱七七百般死缠烂打地说喜欢那串项链,他今日一见果真是稀罕之物,一味得想要为朱七七争取到她喜爱之物……倒忘记了如此少有极品也必定是对方的珍爱品。   “那也犯不着用朱家小姐的小手指”,冷二还想着打圆场。   “既然你们不顾虑我与舍妹,我有何必管朱家小姐的感受?”周元礼一挥,“彼此彼此,重英送客!”   阿大推着周元礼往府内走,白飞飞如同失魂一般地跟在后面。   重英一伸手拦在门口,“朱爷和这位大人请回,不要让奴婢难做人。”   周元礼算准了朱富贵和冷二不敢对女子动手,面对重英的冷淡却彬彬有礼,冷二空有功夫无处使,只能与朱富贵无奈离去。 作者有话要说:  周末外出度假就更新晚了,不过大家相信我的坑品…全部都是完结的,请放心哈哈哈哈 如果有事不能当天更,也会隔天更新滴 ☆、再遇七七.壹   “刚才那个周公子好大的口气”,冷二越想越气,“没有想到容貌极美,内心居然如此歹毒!”   “冷二”,朱富贵其实是个明理的人,“那位周公子这样刁难我们,不过就是不肯给项链,所以特意提这种要求,让我们知难而退。”   “不过…”,朱富贵沉吟良久,他总是觉得那位周公子眼熟,却又说不上来。从年纪上来推测,两个人应该素不相识。   “这周府之前出过太傅”,朱富贵为了生意也曾经接触过,“估摸着这位周公子也许是周太傅的后人,怪不得与常人不同,充满贵气。”   “哼,既然他如此不卖我们面子,往后仁义山庄也不会帮他”,冷二一甩袖子,他本也是饱读诗书之人,在江湖久了,身上的书卷气也变淡了不少。   “公子,犯不着为飞飞,惹上朱家、惹上仁仪山庄”,白飞飞蹲坐在周元礼跟前,阿大已经识相地守在花园外,不夹在两人之中。   “我只不过言语上有些冲撞,又没真的招惹他们,你放心”,周元礼早就不见先前的严厉,他面对白飞飞时一向温蔼。   白飞飞摸了摸自己脖颈间的项链,她没有想到周元礼居然为自己发怒,“公子从不见外人,也不做不利己之事,今日居然为飞飞破了两戒。”   “我只问你”,周元礼直视她,仿佛不容她逃避般抬起她的下颚,“这项链,你是想给,还是不想给?”   在白飞飞开口之前,他又说道,“别说谎,好好地将你内心所想说出来。”   她自知一扯谎就会被看透,却又从未这样吐露过自己真正的心思,眼神飘忽又转回,最后轻声地说,“飞飞…不想给。”   “大点声告诉我,为何不想给?”周元礼还是不肯放过她般,不用力道却也不放手地钳制住她。   “飞飞不想给!因为…这是公子赏赐的!就代表公子对飞飞的心意!”   就如同当时当日她万般不愿意沈浪去救朱七七一样,沈浪明明是她先遇见的、她先喜欢上的,为什么要让他与朱七七沾上关系。   “不想给…不想放手”,早知如此白飞飞不管用什么办法,都应该硬生生地拽住沈浪。   “往后也要记住今天你对我说的这番话”,周元礼松开手,反过来轻抚她的头,“你擅长隐瞒自己的心意,对旁人是应该如此,毕竟防人之心不可无,可是你若最自己亲近信任的人也这般,又奈何能猜到你真正的心意?”   白飞飞的防心太重,周元礼如此待她,也只能在防线外窥见一角。   有朝一日他必定要打破她高高筑起的心墙,所以眼下一步一步地来。   她低垂下头,想起周元礼先前庇护自己的样子,心头一暖,“公子如此精明,就连朱爷要来访也猜得到,想必飞飞的心事也不难猜。”   “你我既然如此亲近,我还要用心猜才能知道,这间隙…也太遥远了”,他摇着头露出一副伤心的模样,实在是跟前面震慑朱爷冷二时判若两人。   ‘是啊’,白飞飞想起自己以前总是不言不语又爱下妄下定论,这也导致旁人就连沈浪也猜不透自己的心意。   正因为此她渐渐觉得万事都不如意,也就越发急躁粗糙,什么都做得不留情面起来。   “公子说的是…飞飞自幼被人教导不得信人,心思重了些,不过公子宽心”,白飞飞的指尖拂过项链,黄玛瑙带着体温就如周元礼给自己的温暖一样,润而和煦,“公子既然待飞飞如亲生妹妹般费心,飞飞往后对公子,一定知无不言,改掉总是隐瞒扯谎的坏习惯。”   她是真的想改,重活一次她已经不是那个只有报仇的白飞飞了。   她想做自由自带的自己,过去总是羡慕朱七七什么都有,可是现在她不也是……什么都有了吗?   “记着这番话,往后我可要时时拿出来提醒你”,周元礼很是欣慰,“你可不要嫌我烦。”   “到时候还怕公子嫌弃…飞飞顽固不灵呢”,她也有自知自明,这个所谓的坏习惯恐怕不是一夕之间就能改掉。   “小姐!你让我好找!我听说…”   如意隐约看见花园里的人影便窜了进来,阿大来不及阻止,只是一脸懊悔地跟着跑进来。   看到白飞飞与周元礼两人凑得很近时,如意猛地转过身去,她对着追进来的阿大拼命做眼神——总觉得自己好像是闯入了什么不该出现的场景。   “如意。”   周元礼的一声唤,使得如意停下脚步,不得不转过身一福安,“公子也在…好巧好巧,真的是好巧。”   白飞飞已站起身,她也意识到刚才自己与周元礼过近的距离,脸色微红。   所有人中只有周元礼一脸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般淡定,仍然握着白飞飞的手。   “小姐有些饿了,你与阿大带些点心来”,周元礼拍了拍她的手,“前几日的马蹄糕还不错,你觉得如何?”   白飞飞刚刚想要顺着他的话说下去,只见周元礼一个眼神扫过,她立刻改口,将自己真心话说出来,“除了马蹄糕,飞飞还想吃银耳莲子羹…重英姑姑做的十分好吃。”   “是!”如意拽着阿大,两个人逃也似地离开小花园,再次将这一片天地留给白飞飞与周元礼。   “其实…说出口也没有那么难不是吗?”周元礼松开了手,他伸手拨弄了树枝上含苞待放的花蕊,被花团簇拥着的他如同随时都会乘风而去的谪仙一般,   白飞飞默默点了点头,不再出声唯恐打扰眼前美如画卷的一景。   “我也许久不出门”,周元礼一笑,四下的花不及他的笑颜,顷刻间黯然失色,“不如过几日一起出一趟门吧?”   白飞飞知道他是借机让自己散心,但是他腿脚不便又不能像普通人一样上城里走走,于是心里有了一个主意,“城中人来人往太过嘈杂,不如我们还是去福安寺吧?”   “听你的”,周元礼见阿大正巧端着碗筷来便吩咐道,“后日我跟小姐去福安寺一趟,你也早做准备吧?”   “公子要出门?”阿大一脸迷茫,最近怪事特别多,不但见客还主动说要出去走走…简直违背了周元礼往日所有的习惯。   “到时也让青痕过来一次吧?”周元礼望着如意,不知为何话语中有些揶揄的意味。   阿大送上碗羹,内心的不悦全部都表现在脸上,“不用叫那厮,阿大一个人的可以的。”   如意将盛有晶莹剔透的马蹄糕的碗递给白飞飞,对着阿大摇起头来,“不不不,还是叫青痕先生来吧!”   白飞飞噗嗤一笑,“如意,你这么着急…是生怕青痕先生最近不来见你嘛?”   “青痕先生是如意的救命恩人”,如意一跺脚,脸上浮现可疑的红晕,“最近这马蹄糕这么好吃,就想让他也尝尝。”   “哦…原来如此”,周元礼拖着长长的尾声,瞥了一眼白飞飞继而轻轻地啜了一口银耳羹。   令人猜不透他此时此刻提起青痕到底是有意还是无意,到底是说给如意听,还是说给白飞飞听呢?   “公子这是在怪飞飞,对公子心意不如…如意对青痕先生般吗?”白飞飞递上马蹄糕,言语状若委屈,“可是飞飞中意的银耳羹,悉数献给公子了呢,不如…扯平了?”   周元礼喜欢她这般反击自己,透漏出一股聪颖劲儿,“好,扯平。”   魏青痕又打了一个喷嚏,自从他接到命令说周元礼要去福安寺已经好些时间了,不知为何喷嚏打个不停。   ‘一定是那个阿大,又怨我跟他抢公子的注意力’,魏青痕揉了揉鼻子时还不忘细细叮嘱,“福安寺那安排如何?公子出行必定要避开旁人且又不能太招摇。”   “回主子,福安寺那里已经整个儿包下”,跪在青痕身前的人也丝毫不敢怠慢,“用开春祈求风调雨顺之诸事借口做法事,明日福安寺闭门不见客。”   “好,你办事我放心”,青痕思前想后,“明日守卫减半,我亲自过去。”   毕竟周元礼前日才与仁义山庄打过照面,若是守卫太多恐怕引起武林人士的侧目,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还是自己过去守着才是正事。   “啊!青痕先生”,如意本来跟在白飞飞身边,推着周元礼进福安寺,一见到青痕就已经按捺不住。   “去吧”,白飞飞又何尝不知道她心思,“公子身边有我就好。”   如意一听,二话不说便跑到青痕先生跟前,恨不得把几天没见面想说的话都一一说完。青痕被她缠得不知该如何是好,见周元礼在也不能板着脸训斥,只能任她去。   见周元礼对青痕与如意之间种种喜闻乐见,白飞飞问道,“不知道公子是否嫌飞飞太过寡言少语?”   “像你这般安静才好,若是如意这般性子我会觉得太过呱噪”,周元礼知道她在介意什么,“只是看着青痕头痛万分又不好发作,觉得十分稀奇。”   “公子这般在一旁瞧戏,不太好”,她虽是这么说实际上心里也觉得有趣,跟着周元礼在一旁笑而不语。   “两位施主这边请”,小和尚奉了师傅之命,将白飞飞与周元礼往大雄宝殿引。   不知是因为事先已经被关照过,还是因为出家人清心寡欲,他对周元礼的腿疾与两人上好衣着、姣好容颜,完全不曾侧目,就像对待普通香客一般,“贫僧就送到这里,两位施主请自便。”   “小泥巴,我说的没错吧?”从墙内的小洞里钻出来一个头来,脸上灰头土脸的只余一双眼睛锃亮,恐怕就算是朱富贵也认不出眼前是他的宝贝女儿。   “我就说那位姑娘一定会再来上香,这不?被我逮到了?”朱七七天天蹲守在福安寺对面的茶楼,今天一看就知道不对劲,“福安寺什么时候拒绝过我们?今日居然说闭门做法事…还说出家人不打诳语,呸!”   “小姐小姐,别乱呸!这是大不敬”,小泥巴身子更加瘦小,她努力刨着好不容易从小洞里钻出来,立马蹲下帮朱七七,“不过小姐,我们真的要闯进去吗?能包下福安寺的肯定不是一般人啊…”   “他们不让我进,我偏要进去瞧瞧”,朱七七在汾阳城里简直就是个土皇帝,什么时候被别人压在头上过,“我朱家小姐想进的地方没人能拦得住!小泥巴!让开!”   小泥巴拼命地想让朱七七小声一些,外面守卫森严,两个人好不容易又是翻墙,又是刨狗洞地钻进来,要是被发现了该如何是好?   朱七七真是谁也管不住,真是苦了她这个做丫鬟的…端茶送水瞻前顾后地伺候着都是小事,如今居然还要学狗刨洞……也是醉了。    ☆、再遇七七.贰   “公子可有何心愿?”白飞飞推着周元礼,福安寺上上下下因为青痕的打点,每个殿都铺上了坡道,方便轮椅进出。   她本就功夫在身,无论上坡下坡均是轻而易举,阿大见她如此也就只在殿外守着不跟进去。   “心愿啊…”   白飞飞见他思索良久,最后却是笑盈盈地望着自己,心里了然——周元礼大概除了腿疾,在这个世上不愁荣华富贵、不愁无事不成,真的有心愿大概还是会加诸在自己身上。   白飞飞跟周元礼正绕道弥勒佛的背后,礼向韦陀护法尊天菩萨,乃是护持贤劫千佛是贤劫的最后一位佛,也是福安寺的最后一请愿。   见四下无人,白飞飞开口问道,“最近总是在想,飞飞何德何能让公子如此挂心?”   这是她的心里话,若是在周府也没有这个胆量说出口,可是周元礼总是让她吐露真心,为何不在此一试?   “你乖巧温婉,又难得聪慧得一点就通,这个性子深得我心”,周元礼扬起嘴角,弧度优美,“当然…这些都是客套话,我对这个世上实在无所留恋,所以你的一分凉 、一份惘、 一份伤,便是我的一切,你问我为何是偏偏是对你…还不如问佛祖,为何独独是你出现在我面前?”   白飞飞完全是顺着他的目光仰望眼前的金樽佛像,那双雕刻得薄浅的眼睛里仿若带着泊渡众生的笑意。   从前白飞飞全然不信鬼神之说,因为白静与快活王的种种恩怨与沈浪的擦肩而过,心中一团怒火,怨念人世薄凉,可是现在却只是觉得佛像慈爱,忍不住要感谢上苍起来。   “飞飞信公子所说的”,她也没有办法表明为何自己会听信周元礼所说的一切,这没有缘由的信任,没有预兆的相遇。   “你是谁?站住!”   白飞飞绕回原道,只见得守在门口的阿大向右边长廊奔去,他一走另一个身影悄悄溜进大殿。   “!!”   虽然一身粉锦衣裳沾满泥土,但是白飞飞绝对不会认不出来,溜进来的居然是阴魂不散的朱七七。   “怎么了?”   周元礼已然推着轮椅就在白飞飞身后。   就在朱七七望过来的电石火花一刻,白飞飞第一反应便是将周元礼拉到角落里,整个人随着他躲进佛堂,鲜黄色龙纹绸缎散落而下,在朱七七面前遮住了白飞飞与周元礼的身影。   “……”,就连白飞飞自己也没有从下意识的动作里回过神来。   “你不觉得…我们现在…”,周元礼凑到她的耳边,轻声呢喃,“我们靠的太近了吗?”   佛像与白墙只有三尺之隔,他的轮椅占去大部分空间,白飞飞与他几乎是紧紧贴着,才从佛布上看不出异样。   白飞飞想要横跨一步离得远些,哪知周元礼一把抓住她,不容她避开。   “明明看见人在这…怎么一下子就没了?”   能够听见朱七七的声音近在咫尺,白飞飞咬着下唇,又轻微挣扎了一下,周元礼仍是丝毫不动摇,甚至抬起头来将脸埋进她的发间。   能够感受到的是呼吸声…还有从周元礼身上传来淡淡的龙涎香。   “注意你的吐气。”   周元礼的声音一如既往的飘渺轻淡,白飞飞立刻意识到自己居然因为他的靠近而呼吸不稳起来……简、简、简直丢脸。   她别过眼去,不愿去瞧周元礼,因为她知道他一定发现了自己异样,大概正笑话着自己吧?   “啊!你是上次问小姐要项链的那个?”殿那头远远传来如意的声音。   白飞飞从来没有像这样一次感激过如意的出现。   “你怎么在这?”   浑厚男性的声音,又与如意在一起,必定是青痕无疑。   “我?我怎么不能在这?福安寺人人能进,凭什么你们全都包揽?!我有事要见方丈!”朱七七明显心虚,更是拔高了声音,但是一语过后再无声音悄然无息。   白飞飞忍不住掀开佛布往外一探,青痕点了朱七七的睡穴,她早就倒在一旁闭着眼昏睡过去。   “小姐?”青痕看到从步后出来的周元礼更加惊讶,“公子…也在?”   “我、我们…”,白飞飞正想该如何解释,青痕却是将朱七七丢给如意,整个人跪在地上。   “实在是属下疏忽,居然让别人混进来”,青痕千算万算没有想到有人爬狗洞进来,还是阿大逮住了一个丫鬟,得意洋洋地在青痕面前晃悠,他这才意识到有人声东击西居然晃过阿大,大概直奔周元礼去了。   “实在是罪该万死,请公子责罚”,青痕低下头去,如果今日不是鲁莽的朱大小姐,是其他高手…这后果真是不敢想象。   “正是因为朱家小姐不按常理出牌,走歪门邪道所以你们才意想不到”,换做平时周元礼会恼,只不过刚才发生之事他甚是开心,要不是青痕疏漏,他大概还没有这样与白飞飞靠近的机会。   “起来吧,下次记得把狗洞都堵上便是”,周元礼瞥见朱七七身上脏脏的,一猜就知道她是怎么从青痕的眼皮子底下进来的。   “这朱家小姐为了项链也是蛮拼的”,如意只觉得身上沉重,没有想到一个姑娘家这么沉。   忽然如意肩上一轻,青痕接过朱七七,低声道,“如意,我们带着她先出去。”   如意看自己也染了一身脏,点点头后对白飞飞、周元礼福身后随青痕离开佛殿。   “飞飞?”   “在?”她侧过脸,看似对佛礼拜实则不敢面对周元礼——无论朱七七如何,她却难得如此失态。   周元礼推着轮椅转到她面前,那双清澈明亮的瞳孔正用不准她拒绝的眼神,牢牢盯住她,“我们用秘密换秘密如何?”   白飞飞知道周元礼肯定对自己奇怪的行为产生疑问,想问的大概无外乎是关于朱七七。不过她还是想含糊一把,“什么秘密?”   “我的腿疾”,周元礼摸索着自己的膝盖,“你不会是以为,我打小就不能走路?”   “难道公子…”   “没错,若是我自小身有残疾又怎么会习得一身武功?”周元礼肯定了她的猜测,身有残疾之人会比普通人更难以习武,尤其是内功底子,“自然是当年还未残时打下的基础。”   他周天运行地比常人要慢,终究日积月累可习成。   不论白飞飞答应不答应,周元礼已自顾自地开口,“年幼时犯错,娘亲让跪,只是不曾想到蒲团之下暗藏绵针数千,当场双膝留血被送医,是夜又被人神不知鬼不觉地挑了脚筋。当时因为膝盖剧痛不已分不清到底哪里受伤,终究误了腿脚的治疗,以至于现在要靠轮椅。”   他轻描淡写地仿佛在说着别人的故事,白飞飞却听得心惊肉跳,到底是哪般的娘亲居然让儿子跪在绵针之上,想象一下这个场景就毛骨悚然。   她从小被白静鞭打长大,自然知道被亲人所伤是何感受,怨不得、恨不得…更爱不得。   联想起自己的经历,白飞飞下意识地就想,那位如此狠心之人真的是周元礼的娘亲吗?但是想起先前在花园中他提起娘亲还一脸缅怀,只怕这话说出口会惹恼他,毕竟斯人已逝,何堪回首?   “既然我说了,那你呢?”周元礼再次拉住她,宛若不让她逃开一般。   白飞飞再定睛一瞧,他的脸上哪还有一丝丝的哀伤,“公子所说的,是真的吗?”   “佛祖在上,我怎么能说假话”,周元礼用同样的话回她,“你同样也是如此。”   “…我…”,她期期艾艾,不知该怎么说才好。   他十分耐心地不摧促她,只是静静地等着,等着白飞飞的防心,裂开一丝丝的痕迹。   “我见过朱家小姐”,她决定掐头去尾,“曾经被她夺过一样…很心爱的…”   白飞飞这么说也不算是扯谎,她本想将沈浪比作东西,但是四周都是佛像,她是在没有勇气扯谎。   “你不觉得凡是冥冥中自有注定?”周元礼抬起紧握着她的手,“能够易如反掌地被抢走的,也许不曾真正属于你。需要你如此费力地紧紧握住、深怕被人轻而易举的带走…”,周元礼一松手,两个人的手便荡然分开,“就不与你切实相配。”   白飞飞能够感受到周元礼的温度飘然远去,但就如他所说的,她并不害怕这样分开。她相信就算与周元礼几日不见,就算他远离自己,这份横亘在两人之间的兄妹情谊,也会一直存在下去。   为何?   为何她当年只要沈浪不在身边就黯然神伤?   只要朱七七在她就觉得心慌?   其实答案一直在那里啊……她知道白静定然不会祝福他们,可是为了这段来之不易的心动,仍然苦苦攀在沈浪身边。   没有朱七七,就不会有其他容貌曼丽的女子来缠住沈浪吗?   与她的阴沉心机相比,无论谁都会显得天真烂漫吧?   “劳心劳费地攥住本不属于自己的…的确很累”,白飞飞的表情仿若要哭泣一般痛苦,她也曾经想要放弃,但是咽不下这口不甘心的恼火,苦苦挣扎到最后。   一场空啊一场空,她过去的人生就是一场空。   周元礼知道她能够了解自己所说的,只要她能够宣泄出来,曾经的痛苦终会烟消云散——没有什么敌得过时间,尤其是释然的痛楚。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不觉得……周公子好心机吗?哈哈哈哈 话说大家都霸王,显得好寂寞…… ps最近某轩胃病又犯了……整个人都不舒服,不能像以前那样一直日更,不过最晚也会两天更新,坑品必须要有呢哈哈哈 ☆、暗中堂口   距离在福安寺再次遇见朱七七已经过了几日,周府上下绝口不提白飞飞当日回府后眼眶微红一事。   时隔几日白飞飞也终于平缓下来。   她虚心讨教,“我倒是有些好奇,若是公子,会如何对待朱家小姐?”   周元礼指了指她脖间的项链,“是我,我就带着这个项链整天在她眼前招摇过市。人最痛苦莫过于求之不得,看的她心痒痒却永远得不到,她若是一旦肯用自己的小手指来换,很快就会习惯用其他法子来得到珍贵之物…自残也就离之不远。她若是不肯,还是会翻来覆去地想若是真的交换到手会是怎样一副情景,终究还是会怪自己不肯大胆一搏。”   “但实际情况是”,周元礼也并不是针对白飞飞,仅是道明事情,“大多人总是觉得若是狗咬我,便会急躁地反咬狗,不考虑其他的法子。”   “公子果然是公子,从来不做吃力不讨好的事情”,白飞飞想起自己以前…为了些得不到的…尽是做了些傻事吧?   如果…如果一早就跟着周元礼,她断断不会成为以前的自己,断断不会像现在自己,不愿意回想过去的自己。   但是…如此厉害的周元礼,又是怎么而成的呢?   相处了近一年,越来越觉得周元礼绝对不是泛泛之辈。   原本白飞飞只一味地想在他麾下受庇护,远离幽冥宫的追查,现在居然得他如妹一般的爱护,真像个受尽宠爱的妹妹般不愿离开周府。   本来对周元礼的身份并不好奇,现在却好想知道……他究竟是何人   “人各有不同,都像我这般还有什么乐趣?”周元礼拿过一个精致的礼盒推到她眼前,“刚得到的鲁墨,你拿去用吧?”   白飞飞打开盒子,将墨宝放在手里细细揣摩,“公子的每一个物件都好别致,这墨质地坚硬,就算不懂墨…看双面施金错彩地刻着竹兰,想来也是极品。”   “不过飞飞真的用不着,还是公子留着吧”,她又推回去,“公子想用,唤我研墨就好。”   “那就现在吧”,周元将砚台推了过去。   白飞飞一愣,没有想到他居然如此不客气——转念一想,又是掉入了他设好的陷阱里。她本就不太写字,拿着墨也没用肯定会好意推诿回来。   见周元礼在看什么,不像是平日里常看的书籍…倒不如说像是账本。一边研着墨的白飞飞也只用余光瞥了几眼,不敢明目张胆的。   倒是周元礼察觉了她的视线,直接招她过来,“飞飞你看,这个账目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真的让我看?”白飞飞见他泰然地点点头,便十分好奇地凑过来,细细算着,“大部分都没有什么问题,只不过这里…公子看,进货的匹数和出货的有些差落,”   “的确是有些问题”,周元礼怎么不知道,他就是想看看白飞飞的反应,“那么你觉得该怎么办?”   白飞飞一愣,从来没人在意过她的意见,这是头一遭。   知道周元礼正在等待自己的回答,她小心斟酌后回道,“从商不易,这个纰漏不大,不知道是小厮暗自挪作他用或者是掌柜贿于他人,要不公子绕过他们吧?”   “本来我是准备追究他们的责任”,周元礼翻过此页,“既然你这么说,那我就放过他们吧。”   “等等…”,白飞飞慌忙按住账本,她仔细瞧了瞧周元礼脸上的表情,仿佛完全就是顺着她的话接下去的。刚才她就踏入他设下的局,怎么会愚笨得上第二次当,“这么简单?”   “是啊,你是周府小姐,自然要听你的”,他一手支颊,对她的目光丝毫不逃避,反而落落大方地说,“以后你说放过就放过,不放过就不放过。”   周元礼越是这么说,白飞飞就越是不放心,她被熏陶得久了知道他爱攻心,一不留神就完全被牵着鼻子走,“不对…公子这么一来,往后账目上要是真的有问题,不就都赖在飞飞的身上吗?因为都是我说的…”   她越说越顺,“不行不行,飞飞才不蹚这个浑水,以后公子账目的问题可不能由飞飞说了算。”   “好啊”,周元礼合上账本,“那可怪我以后都不告诉你…和账本有关的事情。”   直到这个时候他才放肆一笑,刚才瞧见她为了不踏入自己的陷阱,步步谨慎可当真有趣。   正是因为白飞飞被自己摆了一道,所以面对他无恙的表情就起意,可她越是聪慧审慎,反而越是好猜。   因担心周元礼将账务浑浊一事赖在自己身上,固不想承担风险……结果从此就与他的账本毫无关系……这一连串的套真是环环相扣,白飞飞现在再反悔也没有用。   她算是明白过来,先前不是套,全部都是引子——周元礼知道自己大概对账本、对他的真实身份有兴趣,这下彻底堵上了自己的嘴,从此不能过问他的财事。   白飞飞自认这一年自己打小九九的本事更上一层楼,眼前的周元礼才是更厉害的那个。   “好了,别噘着嘴,刚才只不过是逗你而已”,周元礼从隔层中拿出一本亲手写的密册,“这里面全部都是我的地下堂口与暗桩记录,平日里就算是重英、青痕、阿大跟在我身边的人,也只是各自了解部分,只有这里面却是全部。我心里所知全部默写在上面,只此一份。”   “公子这是做什么?”白飞飞见他蓦然严肃下来,有些不知所措。   “你拿着,将里面全部都熟记在心中后烧掉,不能给旁人知道也不能给任何人瞧”,周元礼沉稳的态度里隐藏着凛冽之气,“你可知,我现在是将所有人的身家性命托付于你?”   觉得手中的密册如千斤之中,她双手捧着几乎要颤抖起来,“飞飞知道,公子这么做…”   “我说过我们之间应该亲密无间,不存在任何间隙”,周元礼唯一隐瞒她的大概也只有自己真正的身份,只有这点是无论如何不能透露给她…因为最终只会害了她,“若是有一天我出事,这些堂口必为你所用,护你周全。”   聪明如白飞飞,若能灵活运用他密册记载的这些暗桩,安稳一世不是难事。   “公子…”,白飞飞听他这么说,就好像真的要出事一般,“飞飞宁愿不知道这些,公子说要护我一世周全,就一定要做到。”   她今日是真的信了——周元礼真的将她当妹妹般,无所不倾其有,而她还在计较他的身份这种芝麻绿豆的事情。   “我只说…万一…”,他看着眼前美眸含泪,殷殷期盼的白飞飞,头一次对往后的日子生出了些许盼望。若是能够见到她长大、及笄,该是何等美妙之事。   “飞飞连这万一都不要”,她其实心里知道,周元礼如此周全之人,怕是为自己的各种后路都做好了,才会提及这种事。   他在白飞飞心里就是天一般的存在,无论什么事发生都有他撑着,现在突然心中空落落地不知该如何是好。   “公子”,青痕在门外敲门,“属下可否进来?”   周元礼轻轻扬首,无奈之下白飞飞将密册塞进怀中,躬身退出。   “小姐怎么了?可是身体不舒服?”青痕见她一脸愁容,思索后更是慌张,“还是说公子身体抱恙?”   “不,公子还好”,白飞飞握紧袖中藏着的密册,一路回到自己的房间,关上门才将密册扔在床上当做撒气。   周元礼那副样子是笃定不会告诉她——到底今后会发生什么大事,显然连他自己都没有完全地把握可以全身而退,这才将密册留给她。   白飞飞一捶床铺,她目光落在密册上,想起周元礼的嘱咐总算打开一行行用心看了起来。   江南的绸缎庄、西北的地下前庄、蜀中的珍宝斋、京城的药铺,真的是各处都有周元礼的人。   也难怪他总是能得一些稀奇珍宝……白飞飞的疑惑总算有了解答,可是她重生前从未听说过武林中有周元礼这等人物啊?   ‘不过幽冥宫只管对快活王报仇,不知道大概也是情理之中’,白飞飞反复默诵密册,才将密册点上火,扔在金盆之中任它燃烧成灰。   如意在房外闻到一股焦味,担忧得马上冲进房间,本来想给白飞飞喝得莲叶羹悉数倒进了着火的盆中。   “如意,让它去”,白飞飞反而拉着她坐下,“你有没有想过救你的青痕先生到底为何许人也?”   “大侠也好,坏贼也好,我都不在意”,如意在幽冥宫的日子才真的是苦不堪言,“对我来说青痕先生就是救命恩人,如意不管什么时候都会感恩于他,自然也感恩于小姐,其他的真的不重要。”   “是啊…这个世间谁错谁非又怎么说的清楚呢?”就跟爱恨情仇般,白飞飞爱着沈浪又得不到回应,纵而怨恨朱七七真的是对的吗?快活王为了媚娘抛弃两人妻子,心心念念十八年…真的错的吗?   跟着周元礼,白飞飞倒是也明白世间百态这个道理——所以他的真实身份到底是什么,也不再重要。   他是周府的公子,她便是周府的小姐。   他若是地下城的王者,她便是地下城的管事。   他若是凡夫俗子,她便是凡庸少女。   一切就是这么简单。    ☆、突来时疫.壹   “如意别偷懒!”   夏日艳阳高照,饶是竹林里荫凉,如意的额头上密布细汗,她整个人瘫坐在地上,“小姐,我真的是不行了!”   白飞飞已经连着有好几个月天天来这里练功,如意作为她的贴身婢女自然要跟随。   “小姐,这么久过去了幽冥宫应该不会再来寻我们的”,如意擦着汗,“为什么我们还要这么苦的练功?”   以前是被幽冥宫逼着没有办法,现在是被白飞飞逼着练功,如意真是喊苦不已。   “你啊”,白飞飞对如意的偷懒也是一点也没有办法发,她本来依靠着周元礼也渐渐松懈。   自从周元礼将暗中堂口的一切都托付给她……白飞飞只要想到这一点便日夜不得安宁。   她本就多疑,总有一种大事要发生的感觉,但是练武这件事情并不是强迫就有结果。   白飞飞转念一想,“如意你要是不好好练武,怎么对得起青痕先生呢?”   “这跟青痕先生有何关?”如意还是蹲在地上,她一身淡青色的裙摆与地上的竹叶融为一体,已长开的脸蛋因为提到青痕而扬起酒窝。   “你若不好好练武,将来跟在青痕先生身边也是累赘”,白飞飞也告诫自己,千万不要到时候成为周元礼的绊脚石,她要比以前…更加努力才是。   若周元礼所谓的‘万一’真的发生的话,她能助一臂之力也说不定。   “说的也是,青痕先生那么厉害”,如意轻扬的语气里充满着崇拜,她好不容易站起身,腿已经都麻了,“可是小姐…明日如意再好好练功,今天就先回去歇息行不行?”   “……”,白飞飞真是有种想要拔苗助长的心思,不过她就算摆出一副恶脸,如意也不会好好练功,反倒害怕起自己慢慢疏远了。   这种得不偿失的事情万万不能做。   ‘!’白飞飞意识到自己居然在学着周元礼的思绪在考量一件事情,看来她真的被被周元礼熏陶得久了。   既然真的要学周元礼,她就准备好好效仿一下,“好吧!如意你快起来,我们回去时顺道去镇子上给府里的大家买点桂花蒸糕好不好?”   “好啊好啊”,如意心里自然想着青痕,“我们再买一些单独打包给青痕先生好不好?”   “那是自然”,白飞飞正准备用如意买的桂花蒸糕来收买青痕,要是青痕来督促如意练功,大概如意会高兴得苦心练习,时常拿到青痕跟前炫耀吧?   这不用她自己动手,这一箭双雕的事情想想就挺有意思的。   入城以来看到的尽是瘫坐在路边的百姓,原来人来人往的街道就连店铺也关掉了大半,白飞飞与如意的脚步踏在青石板上显得格外明显。   如意买了些桂花糕递给白飞飞。   “街上感觉不对劲”,白飞飞咬了一口糕,味道仍甜,可是城中的气氛明显不对。   这才一月没有进城,怎么觉得全部都变了?   “说是时疫”,糕点铺的掌柜将打包好的糕点递给如意,“还出了布告,也不知道时疫到底是什么东西。”   “小姐,布告栏在前面”,如意伸手一指,就连平时有官兵把守的布告栏,也空无一人,刚才路过的衙门口也是悄无声息,好像人都走光了一般。   两人走到布告栏前一看,除了一张刚刚贴上的,其他的都未变动过。   “时疫蔓延,多用艾叶熏屋、饮用雄黄酒,切勿与病者共用器皿”如意不明白,“小姐,这时疫是什么情况?”   “时疫…是夏季所患之瘟疫”,在白飞飞的记忆里好像的确记得爆发过一场时疫,外出采购的师姑病了憎寒壮热,口吐黄涎,甚者痓厥谵狂。   当时白飞飞还年幼,只记得幽冥宫中病了几人,全部都被隔绝在外。   好在幽冥宫偏远幽僻,将感染的几人隔开后,靠着宫中备用的粮食度过难关,几个月后时疫渐渐得到控制,一直等到入秋后才淡去。   白飞飞乃重生之人,重活一次自然知道时疫的厉害,她对如意反复强调,“时疫非常可怕,若一人之病,染及一室,一室之病,染及一乡!”   “那我们快走吧?”如意见到倒在路边百姓大多两眼茫然,口吐白沫,心中也害怕。两个人才迈开一步,便听见远处闹腾的声音,寻过去才发现是朱府在开药仓,统一熬药救济四方百姓。   “小姐,你看那个人…好像就是之前喜欢你项链的那位姑娘。”   顺着如意所指的方向望去,白飞飞也看到了一身紫衣,在人群中穿梭的朱七七。   在众多普通百姓间,她或是帮忙盛药,或是递碗,忙得不亦乐乎,裙摆如同蝴蝶般在众人间忽近忽远。   “她不怕染上时疫?”如意看着后面排起长队的人,每一个都病怏怏的。   “……”,白飞飞看着朱七七脸上溢满着灿烂的笑意,小小年纪一副体力充沛的样子,那双大眼睛忽闪着,倒和印象中总是跟在沈浪身边的活泼劲一模一样。   “朱家小姐…的确是真性情”,白飞飞没有办法否认,自己真的和朱七七不一样。   就算重新来过,她也定然做不到像朱七七这样热情洋溢,会对一些并不相干的人发善心。   “公子所说的……人各有不同,大抵就是如此吧?”白飞飞曾经如此羡慕朱七七的天真烂漫,她就好像从来没有心事般,不像自己一不留神就郁郁寡欢起来。   曾经讨厌过朱七七没有理由的随意任性,可现在看起来,这就是她的个性,无论对任何人还是任何事。就像面对可能染上时疫的病人,她也是像不当回事一般地恣意而为。   白飞飞拿出钱袋,“如意,这些银子给朱府送去,我们也算是出了绵薄之力。”   如意点点头,她拿着钱袋过去,回来时身边却又多了一个人。   “别慌”,朱七七伸手揽在白飞飞面前,“这次我不来问你讨项链啦。”   “你看!我爹送我的”,她绽放出纯然的笑容,捧起自己的手链。   那是一串碧红的珊瑚串,做工精细,用金线绕成串。   “嗯”,白飞飞细看她的表情,简直就是一个在对自己邀功的小孩子……她愣了半响,试探性的开口,“真是不错的手链。”   “就是,那可是南海的红珊瑚,数十年才能成这一串”,朱七七十分得意,“那可是爹爹从熟悉的主持那里求来的。”   白飞飞猜对了,她果然只是来炫耀的。不过话说回来,站在现在眼前的朱七七就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女孩!   “很是精致。”   白飞飞虽然语气敷衍,不过朱七七依然扬着头,仿佛终于赢了一次般高兴。   “小姐!”“看!小姐在那里!!”“老爷说了不准出来!”   朱府家丁看到朱七七后,由小泥巴带引着一拥而上。   想要躲的朱七七不管三七二十一,抓住白飞飞的袖子就想躲在她身后。   不管时光如何轮回,白飞飞依然不喜欢朱七七,又怎么会由着她抓住自己的衣袖,于是轻轻转动手腕,顺着她的胳膊绕过她。   白飞飞绕到她的后背,伸手便是一推。   朱七七被推出得踉跄几下,立刻被朱家家丁捉住。   “你!!!”朱七七指着白飞飞,刚才之事发生在一瞬之间,她也说不上来到底白飞飞做了什么,自己就被家丁拉住。   朱七七只能感觉到十分不对劲,而白飞飞的唇角终于上扬起一个微小的弧度。   “小姐!老爷说了时疫蔓延,不准你出去的”,小泥巴一跺脚,本稚嫩无比的脸上急得脸上满头大汗,“要是你被传染怎么办?!带进去带进去!快带进去!”   呐喊着‘放开我’的朱七七的声音渐渐远去,如意捂着嘴忍不住笑了起来,“这朱家大小姐怎么就跟一个人质似的。”   “朱家老爷爱女心切”,白飞飞深有体会,原本对这一点曾经怨妒到疯癫,现在她却十分淡然,想来是周元礼的缘故。   “虽然公子也对小姐百般好,可是从来不会采取这么强制性的措施的”,就是如意也能瞧得出来。   “男女有别,心思天差地远,又不是人人像我们公子这般神机妙算,朱家老爷即便是慈父,除了宠女儿怕是其他什么做不了”,白飞飞也不爱多提及朱家,“我们走吧,快些回去将时疫爆发之事告诉公子。”   如意点点头,两个人离开城中绕道而行。   一进周府就能闻到刺鼻的药草味,白飞飞与如意纷纷用袖掩鼻,这是怎么了?   “小姐,如意,你们可算是回来了”,重英一看到他们便迎了上来,“听闻公子提及时疫蔓延,近些日子还是不要离府的好,今日艾叶终于到了,快来熏熏。”   白飞飞与如意面面相觑,不愧是周元礼,就算身居府中消息也如此灵通。   重英仿佛是知道她们今日入城般,一直拿着艾叶围在两人身边熏着。   “重英姑姑,公子呢?还在书房吗?”白飞飞按着惯例,必要询问一下周元礼的情况。   重英却顾左右而言他,反倒回答,“青痕在。”   如意喜出望外,“青痕先生在?”   “不过在确认小姐与如意有没有染上时疫前,还请切勿与公子接触”,重英的语气一如既往的恭敬,“雄黄酒已经备好了在小姐房中,请移步。”   如意不解,重英这是要她跟白飞飞两个人好生在房间里待着,不准见周元礼与青痕吗?   如意哪里按耐得住,她一个箭步想要上前,白飞飞的动作比她更快,她拦在如意前摇了摇头。   “可是…”,如意已经很久没有见到青痕了。   白飞飞拉着如意,好不容易将她拽到廊上。   “无论我们身份如何,在重英姑姑眼里,永远都是公子为上”,白飞飞有自知之明,阿大还好,重英种种礼节一看就能猜得出肯定不是普通人家出身。   她平时收敛锋芒,只为鞍前马后地在周府照顾周元礼。   今日时疫一旦牵涉到周元礼,重英的眼神如此的决绝犀利。   听到白飞飞这么说,如意才慢慢安静下来。   只见重英将熏完的艾叶扔在金盆中,她双手掺握,站立在花园前——那里是通往书房的必经之路。   此时的重英背脊笔直,散发出从未见过的威严之风。    ☆、突来时疫.贰   “公子…”   “出去”,周元礼将手中的书丢在桌上,近些年他已经很少这么生气。   见他如此大动干戈,跪在地上的人一哆嗦,整个人扑在地上,“求公子开恩,属下…属下…”   青痕惦记着地上跪着的也是自己堂口里一等一的好手,心中爱才也不敢表现出来,只敢旁敲侧击,“公子叫你出去没听见吗?”   “谢公子开恩”,对方赶紧磕头,见青痕又示意自己,立刻从房间内逃之夭夭。   “若是在往时,这种脑子不开化的早就送去司礼监刑罚了,不过…”,青痕话锋一转,他跟在周元礼身边又怎么会不懂说话之道,“毕竟小姐日日去竹林练武,几乎不踏入汾阳城中,哪知今日却偏偏进了城。公子又命他只是暗中保护,不要出面,他惦记着公子的吩咐这才不敢现身。”   “没错,的确怨我”,周元礼拨弄着手中的佛串,他本就知道时疫爆发,虽然觉得周府人少应该不碍事,但也是备了一些艾叶在身边。   他也知道白飞飞本不是爱热闹的人,平时也素来不会进城,为了不让她担忧也没有提过……偏偏他一个没提今天就出事了。   青痕连连摆手,“不不不,这个事情怎么怨公子,是属下不好,没找个机灵点地看着小姐。”   “公子”,门外的阿大推门进来,原本青痕跟周元礼谈话的时候他从来都只外守着,恪守奴才本分,只是这一次他几乎是听到消息后就连滚带爬地装进来,黝黑的脸上不多见的慌张,“重英嬷嬷刚刚来传话,小姐晌午回来后开始发烧,现在已经烧的十分严重了…”   “时疫或头痛,发热,或颈肿,发颐”,周元礼握紧了手中的佛珠,心里最担心的事情终究是发生了。   “阿大,你去让重英嬷嬷把小姐和如意上午用过所有的碗筷全部砸碎,埋在花园里”,周元礼一眼望向青痕,后者自知有错已经跪在地上等待公子下令。   “青痕,你去把太医院的郭太医请来,现在因时疫之事他肯定很难脱身”,他知道,白飞飞的性命在此一搏,“记住,不管用什么手段,都要把他带过来!”   “属下遵命”,青痕也知道这个是个十分棘手的任务,但是做成了才能将功赎罪。   青痕领命离开书房后,立刻追上阿大,“小姐身边的如意呢?如何了?”   阿大摇了摇头,“也病了,症状跟小姐一样。”   青痕苦笑一声,看来他这次入京要肩负两条人性命了。白飞飞染上时疫固然是天大的压力……只是没有想到除此以外还会惦记着如意那个丫头,青痕叹了一口气,自己的心似乎也不如以往刚硬了。   “新皇登基没几年,不是天灾就是时疫”,阿大嗤之以鼻,“天不遂人愿啊…所以说强行登基又有什么用。”   “公子说过了这个事情不要再提”,青痕到底是怕隔墙有耳,“当心公子怨你这张该死的舌头,到时候割了!”   “哼”,阿大一扭头往花园走去。   青痕也不再敢停留,他一个人往返京城尚可,若是带着一个全然不会武的…若是赶不上治疗白飞飞,恐怕他这个脑袋也不稳当了。   阿大也只是到东花园与重英接头,不再前进,“重英嬷嬷,这个是之前公子让人带来的药剂,不一定能够治疗时疫,可以缓解发热。”   阿大为周元礼身边之人,重英断断不会让他接触已病的白飞飞与如意。   “幸好公子没有跟过来”,重英最最最担心的便是周元礼的反应,“我本看公子这么宠着小姐,担心公子会来陪疾。你可千万看住公子,我这把老骨头也就算了,公子是千万不能碰触时疫病人的。”   “我知道”,阿大点点头,对于保护周元礼这件事,他花的心思不比重英少。   “重英姑姑,你何以觉得阿大可以看得住我?”   两人只闻得身后一声,转过身来才发现周元礼已经推着轮椅在东花园入口。   “是你太看得起阿大,还是太看不起我呢?”   在周元礼一如既往沉稳的口吻里听出了些许的怒意,重英知道这个时候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她仍然□□着胸,正视他,“公子,你乃金贵之躯,怎么能去探望时疫病人?”   “金贵之躯?”周元礼叹息着摇了摇头,“重英姑姑,我们早就不在皇城了,现在我们都是借于周府的普通人。”   “而我,眼下只是担心飞飞得病的兄长”,周元礼推着轮椅缓缓前进,他只消瞧一眼阿大,阿大便乖乖地站在他身后。   在阿大眼里,周元礼就是天,他的一举一动就是天命,无法不从。   而重英不一样,她依然挡在周元礼的面前,“公子,恕奴婢直言,您的幼妹十年前便夭折了,眼下东厢房里毕竟是个来路不明的丫头,不用您屈尊贵体去探望。”   “放肆!她是周府的小姐!”   重英被他冰冷的眼神射穿,浑身僵直。   周元礼生的极像母亲,可是天家威严、不怒自威这一点也是与其父亲极其相似……重英怔怔地这么想,回忆往昔脑海里还能清晰得浮现他小时的模样,可是现在在看到她面前的周元礼,那眉宇间的凌厉之势,无不提醒着——周元礼已经长大了这个事实。   重英立刻跪在地上,就算如此她还是丝毫不肯让开,“就算是奴婢尊称她为小姐,若是夫人还在世的话,知道公子您对一个普普通通的大小姐如此糟践自己,会做如何感想?”   重英本是周元礼之母的贴身丫鬟,当年也对周元礼有着救命之恩。   这一点周元礼始终没有忘,一直将重英视作长辈,此时他也不愿意用强行的手段,“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重英姑姑,我母亲当年就是为了这一句承诺,死在了她最不屑的地方。如今我也是,就在你身后,有着我最重视的人,望姑姑不要再阻扰。”   “!!公子…她并非…并非…”   周元礼知道重英想说什么,“你想说她并非权贵出生万万配不上我吗?难道你忘了我母亲原本的身份?我本身份低微,与她又有何不同?”   “更何况,我知道你们都期盼着我回到那里,可是我心里最不想回到的也就、是、那、里!”周元礼一字一句,仿若隔断了重英最后的希望。   “怎么…怎么会这样?”重英由跪转而瘫坐在地上,她当年拼死就周元礼出来,为的就是想让他重新回到那个地方!回到那个吞噬了他母亲生命的地方!回到那个她曾被万人轻贱的地方!   回到那个万人敬仰的位置,将周元礼曾经遗失的骄傲……全部、全部的夺回来。   “你的仇、我母亲的仇我记得”,周元礼挥手让阿大将重英扶起,“此仇必报,可是除此之外还请重英姑姑不要太多干涉我。”   重英如焉落得花朵一般,有阿大扶着仍然风中飘摇,原本画得精致的容颜在一夕之间便暗淡下去。   “重英姑姑…”,周元礼懂得那种硬生生撑着的一口气被夺走的滋味。   “不,公子,是我暗自给了加上了我自己的欲求”,重英又何尝不明白,天底下的母亲大抵只是想自己的儿子高兴快乐,她过往总是以周元礼之母为由,多次强调重入皇城之事……其中也是夹杂着自己的欲、望。   她只是不甘心,不甘心落得如此下场。   “阿大,扶重英姑姑去休息”,周元礼径直走向了白飞飞的房间。   她面色潮红,因时疫温热而百般难捱,整个人蜷缩在床上。周元礼将手放在她的额头,的确能够感受到她滚烫的体温。   “……许久不碰医了,看来又要重新拾回了呢”,周元礼下令让阿大将所有与医术有关的书籍搬到白飞飞的房间。   这一次重英不敢再说什么,接过端茶送水的任务,为白飞飞更换冷毛巾将热、亲自喂药却是周元礼亲自来做。   阿大也忍不住跟重英嘀咕,“我从来没有见过公子这样对一个人”,他虽愚笨但这几天也看出不对劲了。   “是啊,以前跟在公子身边的小主那么多,他又何尝看上过?”重英不明白,为何躺在那里的白飞飞那么重要?   纵然她容颜再美,跟周元礼一比又算得上什么?无家世而言,琴棋书画样样不精通。重英在来时也曾经猜测过周元礼的心思,可是无论怎么敲,白飞飞都无过人之处。   “公子说,小姐…跟他很投缘”,阿大至今不明白这个道理。   “投…缘…?”重英想起往昔,当年一笑倾城,再笑倾国的那个少女,也是带着羞涩之意对自己说…只因一个缘,甘愿被困在只见四四方方的天的亭台楼阁内。果真,少女独享专房之宠,直至死亡将这个缘分斩得一干二净。   缘分,又有谁能够说得清楚?   现在重英和阿大只盼望青痕快点带着太医来。   如果周元礼再这么不眠不休亲自照顾白飞飞,恐怕不等青痕来,周元礼反而撑不住身子垮了。 作者有话要说:  唔。。。这个文写得太悲伤了。。。总是被人霸王 所以。。。准备快点结束了?噗 ☆、不离不弃   模模糊糊的睁开眼,只觉得黑暗中正有什么晃荡着,她再仔细一看原来是烛火。   “飞飞,你醒了?”   脑中混沌一片,她只是顺着声音下意识地望去。   白衣青年正坐在轮椅中望着自己,虽性别为男,但眉目远山如黛,俊美异常。   他一双眼睛睫毛甚长,黑白分明,如一潭秋水般沉静又秀美。   被他这样望着只觉得烛火跳动着思绪,什么都无法思考。   两人就这样怔怔对望,白飞飞有些艰难地吐出音节,只觉得口中干涩,声音沙哑,“公、公子…咳咳咳…”   “郭先生!郭先生!”周元礼喊起来,惊醒了原本所在角落里打盹的阿大,“快去请郭先生!”   阿大一见白飞飞居然醒了,撒开腿就跑到隔壁的房间敲门。   原本已经睡下的郭先生匆匆忙忙地穿上衣服就过来探望,“请小姐伸出手。”   白飞飞依言将手搁在他的药箱上,郭先生在她腕间铺上一层手绢才开始诊脉。   “如何了?”周元礼急切地问着,仿佛他才是那个得病的人。   “属下方子开的狠,所以小姐应该无大碍”,郭先生十分欣慰地捋了捋自己的胡子,“幸好公子一直用阿胶、枸杞、白术补着,所以属下来时小姐也不气虚血亏,几剂药下去便可解时疫重症。”   “时、时疫?”白飞飞简直不敢置信。   她染上了时疫?   她居然染上了未死?   在她的记忆中,时疫几乎无药可救。   “你看你都烧糊涂了”,周元礼伸手从水盆里绞干了帕子给白飞飞擦脸,数日间他已经做过无数次,这一次也是格外的熟练。   郭先生将眼前的情景敲在眼里,惊讶得一双眼睛挣得大大的,连眼角边的皱纹也全部都舒展开。   周元礼让白飞飞躺着,郭先生在阿大的迎送下再次离开房间。   按照白飞飞的情况调整完药方后,郭先生嘱咐了阿大几句煎药时要注意的事情,随后还是忍不住开始问,“那、那位小姐是谁?”   郭先生久在京城,实在是没有听说过白飞飞这一号人物。   “那位就是公子的义妹”,青痕跨出门,代替阿大回答了郭先生的疑问。   “……”,郭先生一懵,这哪里像是对义妹很快他又释然,不管白飞飞对于周元礼究竟是什么,但周元礼说是义妹就是义妹。   “郭先生可否再看一位时疫的病人?”青痕作揖,指向东厢房的另外一间房间。   郭先生初来之际一直都在为白飞飞诊脉、下针,如意的药全然都是跟着白飞飞一样,始终没能让郭先生为如意亲自来看一眼。   如意与白飞飞身份之于周元礼的不同,自然导致阿大与重英对如意,不像对白飞飞这么体贴入微。   青痕也是明白这个道理,所以自己默默上心,一见白飞飞有所好转,便亲自来请郭先生。毕竟个人有不同,药方也不能一直用一样的。   “是小姐身边同样得病的丫鬟是吧?”郭先生来得时候已经听青痕提起过,也真是奇怪若只是一个普通的丫鬟,青痕又怎么会如此在意?   这奇怪的事情真是越来越多,郭先生暗自感叹自己年迈,居然跟不上周元礼与青痕的思路。   “只是这时疫刚起,我也不能一直称病不去太医院”,郭先生与青痕轻声商量,“最迟明日戌时,必须要往回赶!”   “公子也是这个意思”,青痕抱拳道,“真是辛苦郭先生连夜赶路。”   “无妨,大家都是为了公子”,郭先生拍了拍青痕的肩膀,“我也许久不给公子诊平安脉,如今时疫来势汹汹,这样亲自一来我也才能放心。”   “对了”,郭先生刚迈出一脚又停下,“给这位如意丫鬟看完,你、阿大还有重英嬷嬷,都给我过一下脉吧!”   毕竟都是照顾在周元礼身边的人,郭先生一个都马虎不得。   “是”,青痕点点头,他一会就去传达。   “公子,听”,白飞飞稍稍侧目,“下雨了呢。”   “是呢”,周元礼笑了起来,他眼下的青意也越发明显。   “公子…最近都没有睡好吧”,她从满屋的医书来看,想必这几日周元礼都在潜心研究医术,必定为自己的病耗神耗力。   “应该说是,不敢睡吧”,他的目光一如往常温柔,仿佛要溶在她身上似的。   白飞飞明白,若是时疫,很有可能不治而亡。而周元礼的这句话真真切切,绝无虚言。   就算平时以兄妹自居,她也从未想过真的到了生死关头,周元礼仍然如此不离不弃地对待自己。   白飞飞虽然上百次地对自己说,要相信周元礼,内心总有着一丝丝地不确定。到了真正的要经关头,谁又会不信任谁,谁又会抛弃谁呢?   眼下此时此刻,周元礼不顾时疫蔓延,日夜守候在病榻前,她被这份心意感动得几乎要落泪。   “不过你醒了,我便放心了”,周元礼又点上一只蜡烛,烛火倒影在他的眼睛里微微泛起的红色,   白飞飞的心砰然一动,就好像感受到了烟花绽放瞬间徐徐的温柔,不由得担心他的身体,“公子去睡会吧。”   “不,再守着你会儿”,周元礼也有隐隐睡意,迟迟不肯休息的他明白,白飞飞醒了不代表病情就不会反复,所以还是不想离开,“眼下的情形最适合剪烛。“   “剪烛?”   他见白飞飞侧着头,看向自己,她因生病而苍白的小脸比平时更要惹人怜爱。失色的唇也有些干涩,却更显唇形优美,“雨时、剪烛。”   不等周元礼说完,白飞飞已经了然,“何当共剪西窗烛,却话巴山夜雨时,公子是这个意思吧?”   “知我者,飞飞也”,他放下手中的剪刀,眼前的烛光比先前更加耀眼,近日来他一直焦灼的心,也渐渐平复下来。   终究天不负他,这场时疫并没有带走白飞飞。他世间唯一的牵挂,还好好的活在眼前。   “还不是因为公子喜爱,连带着飞飞也喜欢”,白飞飞是江湖儿女,从来不会用这些文邹邹的诗词歌赋,初见时觉得咬文嚼字,周元礼细细为她推敲下来,的确词藻优美,几乎过目不忘。   周元礼可没有说,剪烛除了促膝长谈之意,在普通人家新婚夫妇洞房之际,还会共同剪烛,意在长长久久。   他一手推着轮椅,另一手托着烛盆递到白飞飞面前,“也来剪烛吧?”   “好啊”,她从来没有剪过烛芯,接过周元礼递来的剪刀时,碰触到他的手时感受到他一如既往的温暖。   她想要言谢,但又觉得太过生分,只能依言剪烛。   周元礼笑吟吟地看着她的动作,烛光在黑暗中将白飞飞的半片面庞勾勒出来,轮廓婉美,她长长的睫毛也被烛光染了一层融融的金色。   就连此时的气氛也被橘黄色的烛火浸染,溢出一份道不明的韵致。   “公子还是睡一会吧”,白飞飞终究是担心他的身体,执意道,“若是我好了,公子又病了该如何是好?”   就算情同兄妹,仍然男女有别,她加了一句,“就算公子真的病了,飞飞也不会贴身照顾公子的,一定让阿大来。”   “阿大来啊”,美好的念想全部都破碎了,周元礼嘟囔着‘好吧好吧’,不情不愿地趴在白飞飞的床头睡着了。   周元礼是真的累了,没过一会,他的呼吸变得轻细匀长,想是渐入梦乡。   ‘真是少见啊’,白飞飞从来没有见过他这么毫无防备的时候。   周元礼的身边,不是阿大便是青痕守着,只是偶尔她与他两个人独自散步。但是阿大始终跟在不远不近的地方,一定要能够确认他们安然无恙才是。   白飞飞猜他必定出身不凡,身份最贵,否则又怎么会那么多人不计性命地只为护他安危?   此时还能在门外看见阿大的影子倒影在纸面上,房间里却只有她和周元礼。   见他的发披散在肩上,白飞飞忍不住伸手去摸。   如她所想,周元礼的发如绸缎一样,手感相当顺滑。   沿着她纤指垂下的长发在烛光下荡漾着金色波光,头一次知道,黑发也能眩目得令人心醉。   ‘只愿…永得公子常伴’,从白飞飞指缝滑落的黑发,宛如心底想要拼命抓住的愿望。   就连她自己也无法说明,这样的心情到底为何而起。   是从周元礼收留自己的时候开始吗?   是从他身上了明白无法无数深刻到底的时候开始的吗?   是从他此时此刻不离不弃生死相依的时候开始的吗?   知周元礼者,白飞飞也。   懂白飞飞者,周元礼也。   雨淅淅沥沥地下着,以往白飞飞总是觉得雨滴带着寂寞,现在已觉得这样忧郁的情绪与重生前的一切,渐渐飘然远去。而周元礼的分量淬不及发地在心中越来越重,越来越多。   白飞飞抿着嘴笑了,由衷地…发自内心的感谢他。 作者有话要说:  嘛嘛嘛,说马上就要结束是不可能的 不过11、12月时考试月,所以会尽快结束的~毕竟还要看书,嘤嘤嘤~ ps工作选的好,每年都是高考! ☆、三遇七七   青痕已将郭先生平安送到皇城折返,今天来见周元礼,正巧赶上周元礼与白飞飞游湖的日子,于是也被召唤上船。   “公子”,青痕虽在内舱跟周元礼下棋,仍然心系重事,“郭老先生请示…应对时疫的药已经制成,需要不要动些手脚?”   周元礼的视线落在棋盘上,头也不抬,“不用。”   见青痕老半天没有回应,周元礼抬起头看到他面上难免露出失落的神情。   就算青痕藏得再好,周元礼也是知道,青痕与重英一样,极其希望自己回去。   周元礼身边真正没什么心思的大概也只有阿大了,阿大整天乐呵呵的,只要跟在自己身边、一切安妥就便已满足。   不知不觉远离皇城已经七年,周元礼一直隐忍不发是在等待良机。   一年前的天灾,现在的时疫无疑都是反击的大好时机,他却迟迟没有行动……不可否认都是因为白飞飞。   “先帝当初正式因为太过依赖所谓的林丹妙药,那些药丸中的铅毒慢性倾入身体,外表看似强健体内虚空,后宫嫔妃又用朱砂作为毒瘾,最终导致先帝驾崩,你以为知晓这一切的新皇还会信任现在的太医院?”   为了安抚青痕,周元礼也不得不道出自己的顾虑,“顾及皇室颜面,新皇上任后对此只字不提,但是第一件事情就是处置了原太医院之首的赵太医以及其他知晓内情的太医。按照新皇多疑的性子,他怎么会信任太医院!就算妙手仁心的郭先生顶上,成为太医院之首,时疫症药这么重要的方子,新皇定是让其他相信至极的医者重新审方子。”   “若是我们真的对时疫症药动手,什么好处也没有,最后还白白折损了郭老先生,他一生的名声全将毁于一旦,你真的忍心?”,周元礼落下一枚白子,白与黑的对决,白子胜。   除了棋艺以外,青痕也是对周元礼的心思缜密报以敬仰,“看来,我还是不如公子那般想得长远。”   “你的心思全然都不在下棋”,周元礼收回白子,正经危坐训予青痕,“更何况时疫牵涉到众多无辜百姓,皇城的时疫症药有异,若是新皇为显皇威一旦大开天下药苍,这善事就变成了噩耗。明明只是我们自己想要复仇,却使得生灵涂炭该如何是好?”   “属下知道公子心善,每每想到若是公子您坐上那个位置,才会是真正的贤明君王吧?”青痕试探着,可是周元礼收拾着棋子就好像未闻他言一般,面上丝毫不流露一丝异常的表情。   青痕知道周元礼无意于朝堂,只是心中扼腕他的才华埋没于乡间,面上却不敢再表露出失望之意,“公子,我们再来一盘吧?”   “不用了”,周元礼挥挥手,“再来一盘你也不会上心的,你出去看看如意吧?”   一提到如意,青痕面色更加尴尬,“公子,属下不敢。”   “有何不敢?儿女情长本来就是私事”,周元礼话锋一转,渐渐厉色起来,“若有万一,也记得我这句话,莫要将飞飞牵扯进来。”   青痕手中的黑子一抖,掉落在棋盘上,蓦然吸住发出极其沉重的一声。墨黑棋盘整儿为吸铁石制成,专用于马车、船舶等晃动情况下使用,棋子颗颗可牢牢吸附于键盘上。   ‘被公子看穿了’,青痕伏于周元礼身前,“请公子恕罪,属下…的确动过这个念头,现谨记公子之言!”   在周元礼面前,谎言如雕虫小技般能够被轻易看穿,他洞穿人心之能堪如他的容貌,无人能及。   青痕明白如果现在在周元礼面前强行否认,或说慌便是更加可怕的下场。原先看周元礼期望白飞飞平安无事,曾想过用白飞飞作为引子,引得周元礼重新开始复仇大计就好。   只是没有想到这个想法刚起,就被无情戳穿,青痕不再敢与周元礼独处一室,恭恭敬敬地退了出去。   “啊!青痕先生”,如意正端着凉糕本来想送进内舱给周元礼与青痕,没有想到他却一脸凝重地撩帘而出,不由得有些担心地问道,“怎么了?难道公子恼你了?”   “公子真的恼我才好”,青痕拿起一个凉糕,眉间拧起倒显得脸上的疤痕不再那么可怕,“就是不恼我,我才担心…公子会不会另做打算…”   周元礼一向安妥,他既然察觉青痕有利用白飞飞的想法,怕是有些事情会避开自己。青痕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居然在对如意倾诉,难道是因为她不曾害怕自己脸上之疤的缘故吗?   “青痕先生真当对公子掏心掏肺”,如意十分羡慕,若是青痕对她也这么上心该有多好?   “蒙公子其中,数次救我于危难之中”,只要想起往昔,青痕就不得不感叹,“唯肝脑涂地,以报公子之恩,其他无所求。”   见青痕如此慷慨激昂,如意又佩服又难过,干脆将一盆自己辛辛苦苦做的凉糕全部递给他,她现在一点都不想把这些凉糕送给内舱中的周元礼。   “啊?你?”青痕看着自己的手中的糕点,又看着如意跑远的身影,这是什么意思?是全给他吃的吗?……居然有这等好处,他默默地捧着糕点躲到船尾,一屁股坐在地上猛吃起来。   千万就不能给阿大看到,平时青痕为周元礼忙里忙外的,周府好吃的他可是一点没有指望,每次都是如意偷偷留给他。   凉糕在青痕的嘴里散发出如桂花般甜甜的味道又带着些许凉意,看着波光粼粼的水面,正是最惬意不过。   “小姐!”“ 好啊,如意,你居然敢用水泼我!”“哈哈哈,小姐,这才叫玩水嘛!”   青痕在船尾还能够隐隐约约听到如意与白飞飞的声音,因时疫她们一病就是数月,现在才渐渐缓过来,夏日里玩水的乐趣都没有享受到。   重英站在船头看着白飞飞与如意泼水嬉戏,虽然这个行为极不合礼数,但毕竟她们正值妙龄平时行为又素来端正,此时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直到如意正准备脱鞋,露出双足是准备将浸入湖中,重英才忍无可忍地咳了一声。   见重英一眼扫来,如意赶紧重新穿起鞋子,看来已经到重英的忍耐的极限,她也不敢再逾越。   如意有些不好意思地撇过头去,不再看重英,却意外的发现湖上还有另外一艘船,“啊!小姐,重英嬷嬷你们看,那里还有船!”   “有何大惊小怪?这湖众人共赏,自然也有如我们一同游湖之人,”重英暗自感叹,到底如意还小,如此这般沉不住气,倒是一旁仍然划水玩的白飞飞,自有如周元礼一般的淡泊之风。   “小姐小姐,你们看,这个湖中央还有一艘船”,面阳眯起眼睛的丫鬟因热而高高扎起双螺髻甚是可爱,亦如脸蛋。   她身后的主子一身粉衣,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因听到自家丫鬟之言,骨碌一转,“让开,我看看,谁不知道这湖由我朱家…”   挤开自家丫鬟的正是汾阳土豪朱七七,她顺着小泥巴所指的方向望去,口中的豪言立刻消失无影。   跟湖中央金灿灿的船一比,自己的乌篷船显得格外的小家子气,而这整个汾阳城居然能压过朱家小姐的气焰……还能有谁?   “给我靠过去!”朱七七一跺脚,她好不容易用红珊瑚手链从周府小姐的黄玛瑙珍珠项链前扳回一城,现在又输了。   “靠过去干什么啊?”小泥巴一怔,“小姐你认识对方啊?”   可是她小泥巴怎么不知道这样一号人物呢?明明寸步不离朱七七身边的呀?   “还能有谁啊!”朱七七戳了戳自家笨丫鬟的额头,“肯定就是周府啊!”   就在小泥巴捂着额头喊痛之时,两船渐渐靠拢了。   朱七七一看坐在船头的白衣少女,“果然是你。”   “……”,白飞飞暗叹了一口气,她从来不想招惹朱七七,怎么处处都躲不掉她呢?   小泥巴看到如意也是双手一叉腰,上下打量一翻。丫鬟见丫鬟,格外眼红。   如意随相貌不及白飞飞之美,也无朱七七之丽,一身浮光锦衣裳自有娉婷之姿。   一般的丫鬟纂发的绢花都是绸缎做的,如意头上居然是金线密珠穿着宝石做的,与小泥巴一比,居然倒像小泥巴的主子。   小泥巴自然不悦,倒跟朱七七同仇敌忾起来。   重英一眼便瞧出朱七七欲与白飞飞攀比,“这位小姐,头戴花儿自是可爱,可是粉衣配绿鞋…”   “实在是俗气!”眼毒的重英,抿嘴一笑,重击朱七七。   “你!!”朱七七哪里没人这样品头论足且嫌弃过?在汾阳城她可是众人跟随的对象,手上都是最新潮之物。   “啊!小姐!”不待小泥巴阻止,朱七七已经撩起袖子迈出步伐,想要从两船相靠的地方跨过去。   白飞飞当真是不想朱七七过来,如意的动作比白飞飞更快,一脚踹在朱家船头,习武的她将对方船头踢开好几尺。   一脚踏空的朱七七踩空掉入水中,小泥巴不顾三七二十一跳入水中救主。   朱七七不会凫水,小泥巴一个心急也忘记自己更不会。一时间局势混乱,朱家家丁乱作一锅粥,湖面吵杂不堪。   “如意!”   见重英一甩袖,如意立刻低下头,“…知、知错了。”   “这不是在给公子找麻烦吗?”重英知道周元礼最讨厌吵闹,她靠近如意轻声道,“往后…别做的如此明显。”   “啊?”如意有些讶异地抬起头来,重英已经松开手,镇定自若,仿佛刚才那句话都不是出自她口一般。   耳力极佳的白飞飞一字不拉地听到了重英对如意说的话,心中对重英来自世家的猜测又更深一份,深谙无声无息地权斗,大抵就是重英如此。   周元礼身边无一简单之人。 作者有话要说:  既然有童鞋希望快点进入高、潮,噗,那么下章就来吧! ☆、湿身登船   朱府家丁中不乏有从仁义山庄习武之人,不过眼看青痕一手一个从湖水里轻而易举地提起两个挣扎的大活人落在船头,也不由得面面相觑。踏水无痕,大抵说的就是青痕如此这般轻功。   “你放开我!放开我!”朱七七咽了几口湖水,双手一直在挣扎。   只听撕拉一声,朱七七的袖管应声破裂,她更是怒目瞪向青痕。   “小姐!”小泥巴第一个反应就是扑向青痕身边的朱七七。   “你!你怎么可以扯坏我们家小姐的衣服?!”小泥巴也是怒气冲冲地向前跨了一步。   青痕看了看手里抓着的布料,他其实没怎么动,若不是朱七七拼命挣扎也不至于衣袖损坏……可是眼下看起来好像是他轻薄了一般。   看青痕无意为自己辩解,小泥巴又是护着朱七七上前了一步,她鞋底在船上打滑,整个人向青痕扑去。   青痕怎么肯被她扑个满怀,立刻躲向一旁。   朱七七见小泥巴要跌倒,伸手便要拉住她。   重英终于不再袖手旁观,如意虽急青痕被牵扯其中,可是先前就被重英教导过不可随意乱来,只能抿着嘴将目光放在青痕身上。   白飞飞侧目,她的注意力却全集中在重英身上。她很好奇,重英会怎么做?   重英极快地拦在朱七七面前,可是她侧身挡在朱七七面前时,顺道暗自推了小泥巴。   小泥巴被推得踉跄几步,再次从船头入水。   即便是夏日里,小泥巴两次入水,等朱府下人跳入水中将她救起时,她也已经如水泥巴一样瘫软在地。   重英却刚刚好地挡在朱七七面前,以至于朱七七连小泥巴到底是怎么入水得也没有看见。   “小泥巴!”朱七七反手就想挥开重英,亲自去看看小泥巴的情况。   重英比她更快,一把抓住她的手腕,“这位小姐,本府之人弄坏了你一身衣裳,让我给你更衣换上新的,以示歉意。”   说是道歉,不过重英冷淡的语气倒不如更像是赏赐。   “如意”,重英给个眼神,如意便心领神会。   “在”,如意走到重英跟前,她有武功在身,自然比重英更加有力。她搭在朱七七的肩膀上,朱七七几乎动弹不得。   “朱小姐”,如意怎么会不认得眼前的朱七七?上次福安寺就是青痕捉住她私闯,最后还亲自扛她出去,如意几乎羡慕的牙痒痒。   眼见朱七七这次又使得青痕被辱,如意岂能给好脸色,“这边请吧!”   小泥巴看到朱七七被如意与重英带走,在朱家船头上还一直叫唤,“小姐!小姐!你们,快把小姐弄回来啊!”   白飞飞这是看明白了,重英将小泥巴丢回去,剩下朱七七一个人便好弄得多。现在朱家因着小泥巴,感觉像是朱七七被挟持一般,也不敢随意乱动。   重英可谓擒贼擒王,不愧是周元礼身边之人,手段玩得真溜。   白飞飞也看腻了小泥巴闹腾,有重英在还怕朱七七翻出什么花样?   “青痕,看住,别让随便什么人过来了”,她当下吩咐了青痕又唤来阿大。   青痕因脸上的长疤而看起来格外狰狞,阿大本就生得丑陋,若是不了解他定会觉得他并非善类。   阿大身形魁梧,他与青痕一左一右,震得朱府下人不知所措。   阿大得知青痕之前被一个丫鬟指着训,不由得对小泥巴一笑,他黝黑的唇显得牙齿特别白,缺了得门牙如黑洞一般,吓得本就不太站得住的小泥巴两眼一翻白,居然当场昏了过去。   朱府家丁更是乱成一锅粥。   整个内舱铺着丝绸软褥,冬铺白狐皮毛已经被撤走,卧褥香炉因夏热腻味未点香,重英摆放了百合,花香扑鼻更显清凉之意。   周元礼正侧卧于软褥上,为了便捷或躺或卧,他并未束发,一席青丝像是会流泻出潺潺水声一般地披散于身。   有些温热的风偷偷溜了进来,周元礼的发丝被轻轻吹动,宛如静湖微起涟漪。   他抬起头看到进来的是白飞飞,眼眸瞬间转柔,于此同时咕哝道,“外头好吵。”   “真是没有想都在哪儿都能遇到朱家小姐”,她脱去外鞋不再敢抬头看周元礼,原以为已经习惯于他惊为天人的容貌。   在这不甚宽敞的船舱内,周元礼仿佛是从云端下凡的仙子,散发着耀眼的光辉,比起平时更加让人无法不在意。   白飞飞刚跪坐在周元礼身旁,哪知本在侧卧的他靠过来,干脆将整个头搁在她的膝盖上。   见他合上双眼,她便帮他轻揉着太阳穴。   “真的好吵”,周元礼哪里是在抱怨,只不过是想藉此从白飞飞这里讨些好处。感觉她的气息萦绕在自己身边,他甚至舒意。   周元礼虽闭着眼,优美端正的唇却弯起,溢出一丝笑意。   白飞飞见自己又着了他的道,也只是抿嘴一笑,一见到周元礼,被朱七七扰乱的心就会平缓下来,她也不知自己的笑容有多柔软。   那厢朱七七闹腾的厉害,她见重英与如意一个放松,便冲了出去。   “回来!”如意伸出手,朱七七知道她厉害,矮了身窜到舱道,不管隔壁是什么房间便一脚踹开。   当下朱七七的念头里只有找到那位周府小姐论论理,大概才能从重英与如意手下躲过一劫。   无论如何都想不到门会被踹坏,感觉到白飞飞手中动作一顿,周元礼便睁开眼来。   朱七七站在门口,只觉得榻上美人一眼扫过自己,宛若月华徐徐在心里的某个地方绽开,整个人呆若木鸡起来。   重英和如意赶到门口,你看我我看你,都在周元礼面前不敢有多动作。   “出去。”   朱七七看到周元礼开口,觉得他的声音像男性那样低沉,但像是滴落在瓷器上的水流,优雅无比。   朱七七回头对重英与如意说道,“没有听到吗?叫你们出去呢!”   见周元礼发话,重英对着如意摇摇头,公子自会对付朱家大小姐。   周元礼微微撑起身子,按下有些坐不住的白飞飞,抬眼再次看向朱七七。   水蓝色织锦长袍剪裁精致,内里更是用银线绣着云锦,也丝毫不及周元礼容颜的半分精致。   呼吸几欲停止,朱七七都不舍得眨眼睛,美绝尘寰……大概就是眼前这个光景。   “我是在叫你出去”,周元礼一弹指,白子打在朱七七的锁骨下三寸,她吃痛的后退一步。   这下朱七七终于意识到,眼前的美人是在叫自己出去。   人美说什么都对,她点头哈腰地说,“是、是、是,我出去。”   朱七七看了一眼被自己踹得歪夸夸的门,尴尬地一笑扶着门退出去。可是就算她怎么关,坏的门都合不上。   青痕听到如意诉苦,早就候在门外。一看到朱七七退出来,如同老鹰捉小鸡一般,提着她就往朱府船上丢。   “小姐小姐,你可回来了!”小泥巴拉着朱七七仔细看,直到确定自家小姐的确没什么伤才放心下来。   “……”,朱七七仍然沉浸在美人之姿中,呆若木鸡。   “小姐?小姐!”小泥巴用手使劲在朱七七面前晃悠,怎么人回来了但是傻呆呆的?   “别烦我!”朱七七一挥手,目光仍然盯着对面的船,不知道美人会不会出来呢?   就算回了朱府,朱七七仍然对船上匆匆一瞥的美人念念不忘。   “好看,好看,当真好看”,她难以对小泥巴描绘自己所见之人,只能反复强调,“好看极了!”   “小泥巴,你说我怎么就能把她的门给踹呢呢?!”朱七七发誓,她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倾城美人。   想到自己的粗鲁行径,朱七七猛得扑在桌上哀嚎,“我啊!哎!生气误事啊!”   “小姐”,小泥巴并未看到周府船内情景,自然也不相信所谓什么倾国倾城,不过还是安慰道,“一年中小姐你因生气误事的多了去了,没关系的啦!”   “小泥巴!!这次真的不一样!!!”   朱七七的一声吼,惊飞院中鸟。   窗外的朱富贵与冷二正巧经过,看见朱七七如此大动干戈不由得找了同去游湖家丁仔细盘问。   家丁看瞒不住只能将来龙去脉以及落水之事说了个透,朱富贵和冷二都见过周元礼,一下子便猜到朱七七所谓的‘美人’是谁!   朱富贵遣开了家丁就开始着急,“这该怎么办?依七七的性子,恐怕过不了多少时候就要上周府闹腾。那、那、那周先生再好看也是个男人,七七若是被勾魂了去怎么办?!”   冷二思虑了下,宽慰朱富贵,“那周府不是还有一个跟七七年纪差不多的小姐嘛,七七一个人怪寂寞的,两个姑娘家作伴也挺好。”   “哎,冷二爷,你从小看七七长大还不了解她的性子?”朱富贵可是被上次周府拜访给吓怕了,“那位小姐一看就也是被捧在手心里的主儿,七七这么莽撞,冲撞了该怎么办啊?上次换个项链就要跺小手指,得罪了还指不定怎么样呢?!”   冷二转了转扇子道,“所以?”   “所以一定要看住七七,坚决不能让她随随便便去周府!”朱富贵说的斩钉截铁,毫无任何妥协之处。   冷二看他神情凝重,便也不再为朱七七开脱。 作者有话要说:  哎。。本来想写点正事的,可是朱七七一来全都乱了 明日,明日保证…给你一个惊喜(?) ☆、周府太傅   “什么?!!那是个男人?!!!”   朱七七房内传来一声喊,惊得夏末的热气彻底散开。   她瘫坐在房间里,猛烈地摇着头,“冷二叔,你是在骗我是不是?”   “我诳你做什么!”冷二哭笑不得,“我跟朱爷上门为你求过项链,怎么会不知道?!他不光是个男人,还有腿疾,你难道都没有看出来?!”   “她、她、他…”,朱七七一时间思绪混乱,难道自己的眼睛真的有问题?连男女都看不出来?她也没有觉得美人有腿疾啊?   “我那次落水后在船上等小姐的时候…”,小泥巴回想了当时船头有两个人凶神恶煞的守着,因为自己还吓昏过去所以记忆犹新,“好像是听到什么公子、公子什么的。”   “那位周公子到底名何我也不知道”,冷二一拍扇子,肯定了小泥巴的话,“没错!他身边的人都唤他公子。”   “真的啊…”,朱七七仔细看冷二和小泥巴都不想是胡说的样子,她呆坐在凳子上,一个男人真能如此美艳绝伦?   冷二看朱七七渐渐有些相信,也不再勉强她,让小泥巴好生照顾着便离开了。   “朱爷!”冷二正好看见朱富贵,将他拉至无人的角落里才开口,“我最近又调查了一下周府。”   朱富贵知道朱七七也上心周府,立刻严肃而听。   “朱爷您上次说过这周府曾经出过太傅,我一查果然如此”,冷二爷打开扇子,凑近朱富贵而道,“可是那周太傅因为四王互夺帝位时偏袒太子一事,被株连九族满门抄斩,无论周府那位公子是谁,断断不会是周太傅之系。”   听到夺帝位位三个字,朱富贵的神情变得有些复杂,“冷二爷,请到我房间里细说吧。”   毕竟是谈论朝廷之事,在人来人往的府邸里多有不妥,冷二点点头,跟朱富贵走进房里,关上门才敢继续谈论这个话题。   “如果按照你说的,周太傅被株连九族,有关联的任何旁系都不会放过”,朱富贵在房间里来回踱步,“那周府住的是谁?”   “我居然连那位公子具体姓名都查不到,更别提身世了”,这个才是冷二更担心的事情,“连仁义山庄都查不到任何蛛丝马迹,除非不是武林中人…”   “这些人吃穿用度都是上品,照理来说应该都是富家士族”,朱富贵作为汾阳首富,生意遍地大江南北,接触的达官贵人也不在少数,“我对这位周公子也一点印象都没有。”   “我推测,大概还是从京城来的吧”,冷二勉强推测出一种可能,“可能是某些朝廷大官的私生儿女养在这里。”   “也可能是如此”,朱富贵想了想,冷二这么说也对的上。既然是位高权重的大官就一定会知道周太傅满门抄斩一事,自然也知周太傅老家府邸空置,再安置自己的私生儿女过去,平时送些极品之物,好生供养着。   “当年太子…哎…”,一提起这个朱富贵就忍不住叹气,“若是我要是依照约定帮了一把…”   冷二是为数不多知晓实情的人,他摇了摇头,“朱爷,虽然说朱家产业是在先帝的扶持下起步的,但贵在你苦心经营,您并非亏欠朝廷。”   朱富贵本是先帝的包衣奴才,因身份地位并不高,最终并被赐为官爵而是从商。   当年朱富贵起步,商途如此顺利大多也是依照朝廷关系。   “当年先帝独宠俪贵妃,甚至立俪贵妃之子为太子,就已经朝野震荡、清议非起,更何况在太子之上,还有三位皇子,尤其是五皇子还是皇后嫡出”,冷二当年也支持朱富贵的决断,“太子年幼,就算与六皇子结成一党也是势单力薄,太子来寻求你的财力支持,当年你要是真的应许了又能如何?”   朱富贵无意于朝廷政治,所以为商数十载也不曾想过捐官。他如广大百姓一样,不管哪位皇子登基做皇帝,只要治国有方、不苛捐杂税、国泰民安就行。   不光是担心当年太子幼小且势单力薄,朱富贵更害怕的是一旦支持太子失败,后登基的皇子为了扫清太子派系余孽,必定牵连朱府。这样一来,朱七七的性命便岌岌可危。   于是朱富贵将太子几份求助信烧得一干二净,半点证据也不留。   没过几年正如应正了朱富贵的猜测,先帝暴毙、六皇子被杀、太子东宫被围困不知所踪。一事接连一事,五皇子以雷霆之势登基为新皇,三皇子因协助逼宫被赋予大将军一职,掌管军营要职。   众皇子皆以元字辈赋名,先帝立太子之时定以‘盛元’年号,新皇改为‘开元’。   太子派系被大清洗一事已经过了七年,由于至今没有找到太子尸首,太子仍然活着——这个说法一直众说风云。   有人说新皇因为过于怨愤,早已将太子挫骨扬灰。   有人说太子没有死,随时准备东山再起。   就连朱富贵心里也一直担惊受怕,怕的是太子若是没死,定然怨自己没有倾囊相助。惊得是太子若是对皇位一直虎视眈眈,又来求自己解囊该如何是好?   所要只要提起太子,朱富贵就觉得不舒服,心里又是愧疚又是恐慌。   仁义山庄在周府附近窥探一事,周元礼自然心知肚明,不过他笃定的是仁义山庄怕是连个影子也查不到……若非自信到能够滴水不漏,他又何尝敢隐于周府?   周元礼当时选择汾阳有诸多理由,一是周府已被炒家,追杀他的人万万想不到还敢住进罪臣之府,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朱富贵本是先帝的包衣奴才,朱府又与仁义山庄比邻,汾阳城中的官员蓦不以朱富贵与仁义山庄马首是瞻,近年来朱家生意越做越大,官员得到分红作为父母官之奖励,管理日渐松懈,周元礼自得安然居住,此为其二。   最重要的是他在此捡到白飞飞,汾阳便成了他眷恋之地。   “飞飞,马上就是你及笄之年的生辰,可有什么想要的?”时间过的如此之快,夏去秋来,周元礼看着眼前的白飞飞,已经出落得越发顾盼生辉。   想到她的豆蔻华年中,有自己一份耕耘,想到这里周元礼很是满足。   白飞飞虽无金瓒玉珥,但比起他所见过的六朝粉黛,她眉似新月,不施粉黛更显少女萦萦。   白飞飞想了想,忽觉得自己真的别无所求,“飞飞想不到什么特别想要的,公子不如不要操心?”   初遇周元礼时,她才十二岁。他将两人相遇之遇定为她的生辰,就注定了她这一世的翻天覆地。   “我听闻,西有圣池金莲”,周元礼出手,从无凡物。   “不行!公子…”,白飞飞是怎么样也不会忘记的,“那个圣池金莲要不得!”   她同时也知道,若是不对周元礼说实话,他自己也有本事调查清楚。   与其周元礼不知不觉中被卷入事端中,还不如她亲口告知,“圣池金莲是快活王准备许久的聘礼,快活王十年载钟情于一人,只等凑齐聘礼提亲。”   白飞飞入快活城,最后被选为快活城送往朱家的聘礼之一,这件事已如前尘往事一般遥远。不过她还记得当年自己看到圣池金莲、九尺红珊瑚以及唐门秘宝救九珠连环时,万分惊讶。   “快活王曾经是幽冥宫宫主白静的夫婿,后有负于白静,又打掉了两人的孩子。白静心有怨便到处绑架女童,以女培养,意为复仇”,白飞飞现在再次提起此事,内心已波澜不惊,“我与如意本被幽冥宫宫主白静所绑,所以知道此事。”   “快活王武艺高强,性子乖张,公子务必避开他”,此时此刻她心中记挂的只有周元礼的安危,“飞飞对礼物无所求,只求公子平安。”   她望向周元礼纹丝不动的双眸深处,隐藏着汹涌的波涛。   ‘终于…终于…捉住了’,他凝视着白飞飞,同时伸出手抚过她的发,撩起她额间碎发,内心深处翻滚上前所未有的炙热。   几年来他一直用心栽培的花朵已经悄然绽放,一如自己所想,当白飞飞关切他时,所带来如亲人般的温暖,如未满的恋人般含蓄…万般感受涌上心头,   “放心,我定会不负你所望…”,周元礼转而拍了拍她的手,笑容美若颠倒众生,眸光潋滟。   一看就他如此誓言坦坦,白飞飞因快活王高高挂起的心终于安心放下。   上一世经历过惨痛的分离,被蒙蔽的绝望,渺小而又无助的一生在周元礼的万般呵护下终于烟消云散。   纵使别人看她生活得了无生趣,又怎么懂她对平静生活的甘然若之?   经历过沈浪与宋离,白飞飞已不敢轻易言爱。   她愿与周元礼如此兄妹相伴相守,年年岁岁,此生亦然无怨无悔。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都觉得…白飞飞与周元礼之间并无爱情? 其实…哎…我提个醒吧,线索在第十七章…恩,可以回去找找哈 之所以最后定位cp公子,也就是从这一章开始的 ps现在你们能够猜到公子的身份了吗?!这里已经写得很明显了啊! ☆、鹬蚌相争   清宵只影独现书堂,周元礼轻启轩窗,月之华光透过窗隙洒满脚下。   青痕跪于跟前,见周元礼仍处三分思量,不敢出声仍然静静候着。   “七年,我知道你们忍了七年”,周元礼平静的声音把几乎要沉浸在自己思绪里的青痕唤回,“你们要的这一天来了。”   “公子是…指…”,青痕喜出望外,“但凭公子吩咐!”   “三哥一向尚武,现兵权在握,近日来抵抗了匈奴来袭,最近正在势头上,定在朝廷之上狷狂自傲,新皇又一向是多疑之人”,周元礼的嘴角淡然地勾起,“正所谓鹬蚌相争。”   周元礼稍做指点,青痕立刻明白,“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公子准备如何下手?”   “从皇后、不,现在应该尊称她为太后”,周元礼可从未忘记之前在后宫所见种种,“从太后下手,你亲自去京城找郭先生,告诉他有所作为的时候到了。”   周元礼口中的三哥便是先帝的三皇子,现在的骁勇善战,恪守边疆的三王爷。   先帝后宫人数单薄,本就子嗣凋零,后又独宠俪贵妃。   俪贵妃,取自‘夫妻伉俪’,意在先帝对此妃的情谊深重。   俪贵妃,在太子后居然再无一子所出,使得先帝共有四子。一二皇子早点夭折,三皇子出身低微无,四皇子被废迁出黄带、被皇室除名。   皇后本一无所出,收养三皇子本欲当初养子来培养,后孕有五皇子。   六皇子之母为齐妃,自知夺位无望,因皇后威严多欺压自己的母妃,自愿加入□□,也是当年为数不多愿意支持俪贵妃与太子的皇族。   “若不是太后当年以六福晋要挟,六爷怎么会鲁莽进宫”,青痕对六皇子之死至今扼腕不惜,“要是六爷不被毒死,我们也不会如此势单力薄。”   心中即使愤愤不平,青痕也不敢大声,唯恐惊到周府其他人。   周元礼约青痕入夜后才相见,就是不想让惊动白飞飞与如意。   “就算六哥不被赐毒酒,我们也无胜算,只是不至于败得如此干脆而已”,周元礼不会忘记深处后宫之中的母妃与幼妹暴毙时,深深凹陷的双眼,透露出恨意。   他回想起来,当时所受的悲绝孤寂与痛楚眷恋至今不能忘怀,“所以这一次,我们一定要小心谨慎,若是被三哥未除,又被新皇察觉,那我们便永无翻身之日。”   现在的三王爷是太后的义子,本来太后无所出想要培养三王爷登基。哪知后面孕有皇子,自然一心扶持自己的皇子为帝。   三王爷至今对太后忌惮三分,不光是因为过往的收养之情,还有太后背后的宗亲势力。但是只要太后一病或是殁了,以三王爷如今高傲的性子,自然容易在新皇面前大放厥词。   “属下明白”,青痕凝重的点了点头,“一定谨言慎行,不负重托。”   “郭先生对太后下手的同时,我们拿三哥暗中支持的武林中人下刀”,周元礼用手指轻扣桌面,本就安静的书堂里气氛如冻结一般,“从快活王开始,从快活城入手。”   青痕一直觉得周元礼与别的皇子有什么不同,除了年岁小又说不出到底哪里不同,只是周元礼一旦认真起来,就会有一种压倒性的存在感。   “遵命”,青痕领命而去。   书堂里再次只留周元礼一人。   与白飞飞多年的安稳,差一点让他放下了复仇之事。   自他懂事起看后宫嫔妃明争暗斗便知道,虽然世代帝王不允许后宫干政,但是后宫与前朝之间,荣辱兴衰是分不开的。前朝讲究各方制衡,后宫也同样如此。   先帝专宠俪贵妃起就已经打破岌岌可危的平衡,也断送了周元礼的一生。   周元礼的确怨恨当年无情打压□□的一干人等,可是换做他是皇后嫡出的皇子,未能夺得王位就是死路一条,也会奋起反之。   如此思量,只要周元礼有能力保护青痕、阿大、重英等人,他并非一定要扳倒新皇不可。   可是今日白飞飞一言,让周元礼彻底警醒。   她愿他一世平安——若要做到真正的安全,就不能像现在一样苟活于世,必定要将苦苦追寻自己的仇人从高高在上的位子上拉下,压制到再也无法与之相抗衡的地步才行。   周元礼一条命不足惜,可是他一旦去势必定连白飞飞也保不住。   今日对白飞飞的万般爱护,都将成为日后的无数利剑,将她送入万劫不复之地。   从前他保不住自己的母妃与幼妹,断断不能再犯同样的错误。   既然要主动出击,白飞飞的万般痛苦皆因快活王而起,那么就先从此快活王下刀!   殊不知自己的一句话,改写了快活王与快活城的命运。   白飞飞还在犹豫,给周元礼的软枕到底要怎么做才好呢?   “小姐,金线银线的固然好看,但是手感不好,公子靠着必定觉得嗝手”,如意将银线绕在一起凑在白飞飞的手上。   “的确啊”,她也明白如意的意思,“那该怎么办呢?”   “唔…”,如意看了看手中的线,现在重英不在自己也无法定夺。   白飞飞与如意加起来也不如重英手巧,看来女红这个东西还是有从小教养的必要。   两人习武多时,即使有重英的教导平时看起来言行举止和大家闺秀无二,但是私下仍是江湖儿女的性子,也只为周元礼时还会好好纠结一番。   白飞飞到底比如意聪明,想出了一个办法,“要不…用苏绣吧?苏绣柔软,再用粟玉为枕芯。”   “好啊”,如意一声欢呼,“我也跟小姐一起做,到时候做一个送给…”   白飞飞立刻接口,“送给青痕先生。”   见自己的心思被猜的一目了然,如意忍不住跺脚,“小姐,你别老是笑话我。”   白飞飞抿嘴一笑,正准备拿如意继续开玩笑的时候,只听得周元礼的声音突然出现。   “你们主仆俩说着什么体己话呢?”   “啊?”如意一回头看果然是周元礼,慌忙站起身行礼,“奴婢见过公子。”   “无妨无妨,你们继续忙”,他一看就猜得出白飞飞与如意做针线活是为哪般……说来说去她们除了送自己与青痕哪还有其他可能?   只要想到自己又能收到白飞飞的礼物,周元礼便眉开眼笑。   见他轮椅推远了,如意才敢跟白飞飞嚼耳根,“看公子高兴的,小姐你应该多做几个香囊给公子,好好让公子乐一乐。”   “公子一乐,就会让青痕先生少做事,然后你也乐了不是?”白飞飞虽笑着打趣如意,但是心中想的却是背道而驰。   她按照重英教的花了好一番心意,仔仔细细地为周元礼绣了一个香囊。每年她的生辰便是周元礼救她之时,所以周元礼会送她礼物,白飞飞也必定回礼。   去年便是自己绣的香囊,再以牡丹花和兰花为料,配了沉水香,初次闻只觉得清淡,闻久了才会感觉到牡丹雍容的底蕴。   一如周元礼给她的感觉,缓缓渗透,沁人心脾。   周元礼拿到之时便表露出万般喜爱,不管何时都是寸步不离地系在腰带上,就连愚笨的阿大也知道这个香囊是白飞飞送的。平时帮周元礼穿戴衣物时也会重新系上,不由周元礼再说。   只是刚才周元礼来时,白飞飞留意到自己的香囊仍然挂在他腰间,只是位置有些偏移。因为长时间佩戴香囊,阿大又手劲巨大,无论周元礼的哪条腰带都留下了些许的印记,香囊一旦挪位,就会露出原先绑带的印记。   白飞飞本无意多想,可是刚才周元礼经过之时留下牡丹余香,和自己制作香囊的香味很像但又有些不同。   这所有的反常总结在一起,让她不得不多虑。   ‘难道说?…’白飞飞隐隐有了一个猜测,又摇着头不想相信。   无论从周元礼的腿脚不便、还是他生人勿进的性子来看,她都不信周元礼会平白无故地接触女子而带有对方的余韵。   “小姐,你在干什么呢?”如意看她又是摇头又是沉思,“放心,我们要是真的不行就去拜托重英姑姑。”   “如意,最近几日你总是陪着我刺绣,太辛苦了”,白飞飞再亲眼确认之前也不想拖上如意,“你今晚不用帮我铺床,早些休息吧。”   “好啊”,如意想着今日重英不在,她晚上无事不就可以给青痕写信了,满是点头一脸高兴。   天刚刚擦黑,白飞飞便独自守在房里,到了戌时,便能够听到阿大退了周元礼回房的声音。   阿大声音如他的个性一般大大咧咧,只要她留心倾听还是能够辨出一二。   一直守到亥时,她还是能够听到阿大的声音,白飞飞打开门悄悄望去,周元礼的房间烛火通明,但是人影却一动不动。   隐隐感觉到不对,她压着步伐靠近周元礼的房间,挑窗一看阿大居然靠在周元礼的桌前睡着了,鼾声如雷。她捡起石子扔在阿大身上,他仍然睡得香甜。   阿大是周元礼贴身照顾之人,怎么会睡得如此熟?   白飞飞的目光落在周元礼房中的香鼎,正飘起缕缕幽丝…房内无乱痕,而且以周元礼心思缜密绝无被人迷昏之说。   唯一的可能便是周元礼为了种种考虑,迷昏了自己贴身侍卫阿大。   白飞飞想起当时周元礼将所有暗中堂口记录下来的密册交与自己时,曾经这样说过,‘平日里就算是重英、青痕、阿大跟在我身边的人,也只是各自了解部分。’(第十四章)   想来正是如此,阿大嘴快守不住秘密,所以周元礼有些事情必然不会让他知道。   那周元礼会去哪里了?会有危险吗?白飞飞思绪还未明了前,已经跃出周府。 作者有话要说:  真的写到了武侠才发现…我真是不会写武侠 大家就乐一个吧 ☆、总有青楼   湖面倒映出的月亮与轻轻拍打着岸边的水波充满了异样色彩,明明眼前是令人心驰神往的景致,在白飞飞眼里却索然无味。   微风吹过水面,轻抚她的脸颊,一同带来的还有欲哭无泪的觉悟。   已经记不起来上一次痛哭流涕是怎么样的感受,这些年来白飞飞始终觉得很幸福。   就算时至今日,她都觉得有周元礼在身边真的是太好了,每一时每一刻都能感觉自己是被爱护着的。   正是因为如此,所以此时此刻格外的觉得煎熬。   白飞飞猛地踢过路上的小石子,石子落入湖中,打散了倒影着不远处烛火通明府邸的倒影。   那在风中飘逸翻滚红色缎带翻涌着,在湖面上更显色泽深沉——这个是青楼妓院贯用的装饰。平时看来平凡无奇的府邸,只要戌时点上香艳的灯笼,换上艳色的妆点绸缎,其性质便不言而喻。   她咬着下唇,心中却还对周元礼入青楼之事有诸多说辞……就算有腿疾,他也是一个正常的男人不是吗?   可是她所认识的…气度高华如山巅高华 ,总是沉静自持周元礼真的会是流连于青楼之徒吗?   关心则乱,一时间白飞飞居然拿不定注意,是潜入青楼一看究竟呢?还是就此回周府,装作自己一无所知的样子?   唯恐自己的安稳如同镜花水月般虚幻而岁,她退后一步,放弃了入青楼一探究竟的打算。   正当白飞飞想走之时,只听得青楼大门吱呀一声打开了,几个人被推得踉跄而出。   “你知道我们少主是谁吗?!居然如此不止好歹!”黑衣男子嚷嚷着扶住身旁一身华衣的少年,但是大门还是毫不留情在他们面前关上了。   “算了黑蛇,看来硬闯不得”,少年疏阔清昭的眉目,神色间有几分白飞飞熟悉之感,她躲在树后,暂不动声色。   “不就是仗着几个颇有姿色又卖艺不卖身的伶人吗?都是青楼何必装高雅?”名为黑蛇的男子狠狠地朝着禁闭的大门呸了几声,要不是事先被吩咐不许亮出功夫,怎么会被几个龟公轻易轰出来?   想到这里他便面露狠色,“我们怜云山庄下…”   “住口”,少年抽了黑蛇一巴掌,“说了让你别漏身份!”   ‘怜云山庄?’白飞飞再定睛一瞧锦衣少年,果然是王怜花?他比记忆中要稚嫩不少,但是俊雅倜傥的风姿一如既往,怪不得她怎么觉得有些眼熟,原来又是熟人。   可是王怜花为何也在眼前这间青楼徘徊?白飞飞隐约记得怜云山庄也是从商的,除了几间布庄以外,最大的生意来源便是青楼妓院。   ‘难道?是来刺探同行生意的?’她转念一想又不对,王怜花是个养尊处优的大少爷,他对自家生意从来不上心……唯一追着跑的……便是与快活王相关一事。   ‘快活王在这间青楼里?不、不可能’,以白飞飞对快活王的了解,他自有快活城,里面嫖赌酒食样样齐全,就算真的对青楼女子有意也是带进快活城,不会在外面招摇。   唯一的可能是,王怜花对知晓这里有关快活王的其他线索。   这么碰巧?周元礼也在这里?   数年间周元礼就出过一次远门…那一次出门还是与白飞飞同去福安寺祈福。其余不是泛舟湖上就是去萤洞小憩。   更凑巧的是,白飞飞前几天才对周元礼提起过快活王之事,直言不希望与快活城有牵扯。   ‘啊…难道是因为我?’她千不该万不该第一个念头就是怀疑周元礼。   定是她当时对幽冥宫与快活王面露难色,使得周元礼出手。   如果要确定白飞飞的推测,只有潜入青楼亲自确认了!   “黑蛇”,王怜花推开忠心耿耿地搀扶着自己的家仆,拖着他轻声道,“你看不远处的轿子,一会我们…”   王怜花用手悄无声息地比划了下,黑蛇心领神会地点点头,因为怕被快活城的人察觉到,两个人尽量不落痕迹地潜入青楼才好。   ‘现在我跟黑蛇站在这里,看起来太明显了’,王怜花将目光放在不远处的树木,即便坐着软轿之人和一干奴仆可能不会武,但还是小心些比较好。   身后的藏香阁乃近几年中崛起的数一数二的青楼,神秘得紧,不光女子卖身不卖艺,而且据说个个一笑千金,预席往往需要提前数月。   这也是王怜花之前和黑蛇被轰出来的原因——听到了快活王的使者回来这里,所以两人准备花重金入场,哪知从老鸨到龟公都一副清高的模样,直接将他们请出来。   王怜花和黑蛇悄悄地躲到湖边树后,与白飞飞打了一个照面。   “!!!”   黑蛇差点要吓出声,白飞飞已经伸手正准备点了他的哑穴,王怜花比她更快,一把手牢牢捂住黑蛇的嘴,不使他出声。   王怜花一如她记忆中那般反应机敏,白飞飞看到他有一种五味陈杂的感觉。   当年因为王怜花的一弩,她为沈浪的一挡,注定了悲凉万分的死亡。   若不是她的生命在那一天戛然而止,白飞飞又如何能够遇上周礼,再活一世?   更何况,王怜花也不过是个可怜人,虽不及自己白白被幽冥宫宫主白静拿来复仇、至死都不知自己的真实身份,可是有快活王这样无情无义的爹,一时之间也无法说得清,到底是白飞飞更痛苦,还是王怜花更不幸。   王怜花放开黑蛇,狠狠瞪了他一眼。黑蛇默不作声地垂下头去,看来颇为忌惮自家的小少爷。   见状,王怜花才十分满意,又微微俯身凑到她耳边,声音幽轻,“这里…可不是好姑娘该来的地方。”   ‘好姑娘?’白飞飞只觉得这个词十分讽刺,忍不住嗤鼻一笑,她本就不是善茬,纵然心中的伤痕已被周元礼抚平,并不代表她转变了性子。   想来王怜花也不会记得与自己的种种瓜葛,白飞飞看到软轿已经近在咫尺,她拿起一颗石子就向软轿后跟着提灯的奴仆掷去。   眼睁睁看着身边提着灯笼的兄弟向后扬去,就在瞪着双眼的同时,觉得有一双手捂住了自己的嘴,还没能发出任何一声,就已经坠入了无边无际的黑暗中。   至死都无法明白,明明是高高兴兴地跟着主子前往藏香阁,怎么成了有去无回的行程。   王怜花悄无声息地隔断了男人的喉咙,黑蛇立刻接住倒下的身体,同时抓住了快要落在地上的灯笼。   与此同时,白飞飞点了另一人的睡穴,一手提住他颈后的衣领,一脚轻轻踢起下垂的灯笼,一气呵成。   若不是惦记着眼下不能出声,否则王怜花要为她丝毫不拖泥带水的行为拍手叫好起来。   ‘一个姑娘家都比你有用’,王怜花怕拍□□蛇弄出声响惊动旁人,只能再次瞪了他一眼。   黑蛇剥下奴仆身上的衣服,伺候着王怜花换上。   等黑蛇再一眨眼,白飞飞也换装完毕,而黑蛇自己却是无衣可换。   即使身着男装,也掩饰不了白飞飞双瞳剪水,只是黑夜里她的容貌如雾里看花,任王怜花都不眨眼也看得不太真切。   王怜花不由得想,若是藏香阁的伶人有眼前少女几分琼姿花貌,如此名声在外也就不难理解。   ‘我、我怎么办?’黑蛇对着王怜花比划着,没有多余的衣服给他换上。如果再劫仆从,就很容易被发现。   王怜花摆摆手,示意黑蛇,‘一边待着去。’   王怜花捡起地上的奴仆之帽顺手扣在白飞飞的脸上,虽然遮去了她大半容颜,看不见有些可惜,可是这样才不容易被人发现异样。   白飞飞刚想说什么,王怜花已经递上灯笼,朝她使眼色。两人已经离得软轿队伍有些距离,再不跟上怕是混不进藏香阁了。   ‘也罢,王怜花从来不会放过有关快活王的任何线索’,白飞飞也不再说什么,迈开步伐,跟着王怜花跟在软轿后,佯装奴仆进入了藏香阁。   一路上白飞飞压着帽子,遮去自己的半边脸,深怕被人瞧出端倪来。   眼看软轿停下,白飞飞明白自己长相毕竟与男子不同,软轿中的主人只要一眼便能瞧出自己非他府中人。   就在软轿落地的那一瞬间,她转身躲在柱子后,一个手刀落在路过侍女的肩头,干净利落地将她打晕。   白飞飞四下张望确定无人后,悄悄将她拖进身后的房间里。   身后是空无一人的房间,她脱下身上仆从的常衣反而换上花红柳绿的侍女服,再拿起昏迷侍女脖子中的香巾围在脸上。   白飞飞只露出一双眼睛,重新走回藏香阁的走廊里。与正在下轿之人擦肩而过,而王怜花正低垂着头,佯装仆从。   ‘怎么一个转眼,那少女就不见了?’王怜花正扼腕地想着,都没来得及问名字…不知还能否遇见?    ☆、只消一眼   “喂、你!”   挪动杨柳般翠裙腰的少女,红绣鞋轻移,入了白飞飞的眼。   “你捂着脸做什么?”她说着便伸手想要扯下白飞飞围在脸上的丝巾。   两人身处藏香阁的大堂之内,白飞飞知道此时若是动手实在太过显眼,而且她刚刚混进来,并不知道周元礼在哪里。   当下稳稳地抓住少女伸来的手,白飞飞轻声道,“我…我起了麻疹,怕下到你们。”   一听到麻疹二字,少女吓得缩回手,只是没有想到白飞飞劲道如此之大,任凭她怎么挣扎都纹丝不动。   “你、你、你莫要将麻疹过给我!”少女虽急,但也不敢大声喧哗,怕惊扰到客人,回头被老鸨训斥。   看少女再无意扯下丝巾一探究竟,白飞飞终于松开手。   少女捂着自己的手腕,真是没有想到眼前的她看起来体态娇小,却有如此大力。   少女拦下路过的龟公,“看看看看,请殊丽赏脸的帖子都堆起来了。”   她一边翻着,瞥过一眼仍然捂着丝巾的白飞飞,心里有了一计,“你把这些帖子给她,让她替你送过去。”   “诶?不好吧?”龟公看了看少女与白飞飞之间,一脸茫然。   “让你歇息还不好吗?”少女不由分说地夺过帖子扔给白飞飞,“你去送吧,从这里上二楼,最后一间厢房。”   看着少女不停催促自己的样子,白飞飞心下了然,怕是她以为自己真的有麻疹,想借机将麻疹染个那位住在最里间厢房的藏香阁头牌吧?   少女的心思一如她歪斜的嘴角,丑陋得紧。   对于白飞飞来说却是个千载难逢刺探藏香阁的好机会,欣然应答,“是”。   白飞飞沿着台阶一直来到二楼,站在高处向下望,藏香阁的大唐香焚宝鼎沉烟雾,众人酒泛金杯浮琥珀,银烛辉煌那光彩——青楼风格或妖娆妩媚般多姿多彩,或小家碧玉般简单清新,如藏香阁这般大气倒很少见。   她隐隐觉得,藏香阁并不像是普通的青楼。   白飞飞的目光一一扫过大堂中把酒言欢的客人,无论哪个都不像周元礼,也未看到有轮椅的出现。   她踱着步子来到最里间的厢房,轻轻扣了下门,见未有任何人回应便轻声推门而入。   房内滴溜溜挂珠箔卷绣帘钩着珊瑚,因她的开门而发出些许绡响声,混着香霭暖溶的蒙香,这让白飞飞会有种渺迷的错觉。   好像门内是另外一个世界,与藏香阁纸醉金迷相比,未多加布置的房间显得格外清冷。   听到声响,正坐在镜前梳妆之人回过头来——柳眉新,桃腮嫩,酥凝琼腻,不如周元礼那般美得人间绝色,也面赛芙蓉,有仙姿玉色之貌。   “到时间了…是么?”她如同问着白飞飞,又自问自答般站起身,抱起一旁的琴走了出来。   想来她便是刚才少女所说的‘殊丽’,白飞飞暗忖,殊丽是指特殊的美丽吗?   少女一身白衣,与藏香阁格格不入,她虽桃花玉面般妍丽夺目,可是眉宇间带着重重的凝愁,和处处笑脸相迎的青楼女子多有不同,就连白飞飞也忍不住盯着她一直看。   原以为装柔弱佯病态是白飞飞自己的强项,可是今日一见,面对真正弱骨纤形的殊丽,不得不甘拜下风。   “走吧”,殊丽见白飞飞怔然站在远处,不由得婉声道,“去晚了,又该被责罚了。”   “嗯”,白飞飞点点头,迈开步子走到她身边。   就在擦肩的一瞬间,白飞飞问到了殊丽身上淡淡的牡丹香味,和自己赠与周元礼香囊的味道很像,却又混了些松针,近闻还能察觉到不同。   ‘没错…应该是她’,白飞飞能够断定,周元礼身上的异乡定是来自眼前藏香阁的头牌伶人,殊丽。   她如用一个伺候小厮一般,跟着殊丽缓缓走下楼梯,原本客人稀少的大堂此时已被坐满。   而就在白飞飞对客人逐个细观后,殊丽已经登上高台,开始抚琴。   一开始弹琴的她,周身仿佛被一层白色的光圈环绕般耀眼夺目,轻而易举地虏获了大堂所有人的目光。   就连急于寻找周元礼的白飞飞,也忍不住将目光放在殊丽身上。   所谓花艳芳温,歌声消天下愁,大概就是指的她吧——殊丽,殊丽。   猛地发现自己居然安安静静地站在原地,想要听完这一曲瑶花玉蕊,白飞飞掐了掐自己的手,从歌声中回过神来,再次看向听歌客人。   忽地在众多普通容貌之中,有一涂脂抹粉的男人显得格外耀眼。   ‘!!!!’白飞飞记得他是快活王身边的色使,专门负责搜罗大江南北的美女带入快活城。当时她还自以为是白静之女时,假装被色使捉入快活城,被调教良久才正式定为送往朱府的聘礼之一。   后她因为身份暴露,还被色使生擒。无论他的武功还是易容术,都令白飞飞记忆犹新。   当时她被色使假扮成容貌具毁的哑女,要不是当时被沈浪看出手背脸部的肤色不一样,解救了她……否则往后的事便变得无法预测。   ‘色使在这里,难道是?’白飞飞望向高台上的殊丽,看色使摇晃着头,沉浸在歌声中的样子,大概是看上她了吧?   弹指一算,白飞飞被周元礼已收养四年,现在正是快活城如日中天之时,也是色使在民间大肆搜刮美女之时。   再定睛一看,色使身边果然坐了好些快活王的手下,只是在藏香阁之中,面露倦怠之意。   一曲唱毕,殊丽站起身,抱起琴离去。她一转动身,如缥缈瑶华般,有一种飘蓬的美感。   殊丽一离开,本禁言的大堂又重新变得沸腾起来。本来青楼便是活色生香之地,就算再佯装高雅,客人也不过意在床笫之间的欢愉。虽然藏香阁的规矩是卖艺不卖身,不过只要伶人愿意,老鸨也不会说什么,乐得赚银子。   本就不悦殊丽占去了客人大多数目光,藏香阁的其他伶人开始个个展示才艺,引得大堂中的客人拍手叫好。   原本能够预席进入藏香阁的就不会是普通人,若非达官富贵就是武林世家,若能寻得良人就此摆脱青楼是最好不过了。   大多伶人都是抱了这样的心态,不似殊丽对客人挑挑拣拣,这个不见那个不见,更有大胆者直接坐进客人的怀里,换的千两银票。   除了色使纹丝不动以外,其他快活王的手下带着些许醉意,和周围的伶人开始不规矩起来。   白飞飞捂着脸上的丝巾,知道自己不得不退了。   若是被人缠住,她既不能用武以免引起众人的注意,现她穿着藏香阁婢女的身份也不能拒绝客人。   如此骑虎难下不如离去,她至今还未寻到周元礼,极可能他根本就不在这里。   白飞飞慢慢地向门口退去,她始终提防有人靠近自己,也避免自己的目光一直扫向色使。   突得匆匆一瞥间,她看到了被色使与快活王手下挡住的后一桌,四人桌上只坐了两人,除了平凡无奇的仆从以外,身边的主子居然是个银发苍苍的老者。   一直垂头饮茶的老者正巧抬起头来,与白飞飞对上眼。   老者面容蜡黄憔悴,容似枯槁,可是一双眼睛仿佛无星之夜般清幽深邃,他看到白飞飞之时,本清欠无波的眼中漾出几分涟漪。   这双眼睛这么的与众不同,毫无与年龄相仿的老态,而看向自己的眼神又是这么的熟悉——白飞飞忍不住上前了一步。   那个老者会是周元礼吗?   看到她的举动,老者那双眼眸浮现了一丝笑意,忽然间水波流转,狭长的桃花眼仿佛风情万种乍现。   只要一眼,只要彼此对视一眼,就能够察觉到对方的身份。   白飞飞知道,老者便是周元礼乔装的,而他的笑意自然是因为认出了自己。   她从未想过只因为一个举动、一个眼神,周元礼就能够认出她来,就算亲近如沈浪,也能在第一眼认出她来。   她的心头再次涌上暖意,就像与周元礼相处时能够感受到彼此强烈的牵绊。   色使身边的人扬起自己空空如也的酒杯,冲着白飞飞嚷道,“来,你过来,给我倒些酒来!”   白飞飞正磨磨蹭蹭之际,猛地对方将酒杯扔在地上,“快点儿。”   色使摇着自己的孔雀翠羽扇,也不曾出言阻止自己的手下,反而咪了一口酒,像是看好戏一般。   知道这个时候转身逃跑必定引众人追逐,白飞飞拿起一旁柜上的酒壶,目光却始终放在周元礼身上。   这个情况下,不知道他会做何举动?   在她上前给色使一桌倒酒之时,朝她掷酒杯之人笑嘻嘻地朝她伸出手。   正当白飞飞犹豫到底如何应对时,一旁的周元礼放下茶杯,比对方更快地将她拉进自己的怀里。   “姑娘…你…真像…我女儿”,周元礼装着咳嗽,却揽着她让她坐在自己的身上,耸动着肩膀凑近她道,“快抱紧我。”   意识到自己定要装作青楼中人,面纱之下白飞飞红着脸,搂紧周元礼的脖子,娇嗔道,“官人讨厌~”   色使一桌众人一愣,然后看到周元礼与白飞飞,一个老态龙钟的长者不但为老不尊地上青楼,还喜欢年轻少女,纷纷笑起来,“哈哈,女儿?”“做孙女都足够了吧?”   “还笑别人?”色使摇着扇子,他的声音颇为尖锐,倒不是恼怒反而生来如此,“来这里是做正事,看你们一个个的都只惦记着玩乐。”   被色使一说,快活王的手下们仍然笑容满面。毕竟色使只是嘴上说说,但是出手一向大方,果然他站起身来道,“罢了,你们在这里等我,我去办事,你们都别给我惹事。”   色使离去后,周元礼在众人的哄笑声,一手揽到白飞飞的背后,将她整个儿抱起。   “公、客官?”她一惊,周元礼这是要做什么?   在众人的众目睽睽之下,他毅然勉强地站了起来。   周元礼身旁的仆从,立刻站起身掺扶着他。   “你看你看!”“哈哈哈!”“啧啧啧,这身体抖得…行不行啊?”   虽然周元礼的胳膊稳稳地拖着自己,白飞飞注意到了……他僵硬到异常的走姿。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公子不是真的能走…… ☆、艰难行走   殊丽的琴声在看到色使入门之际,便戛然而止。   “刚才一曲,果然名不虚传”,色使拍着手,他已非第一次来藏香阁,见她也非第一次,“你可知我所来何事?”   “我知道”,殊丽见色使多次请求见面并不意外,只是她将请帖与赠礼全部退回。万万没有想到他没有退却,反而直接找上门来,“你要我入快活城并非难事,只是…”   “只是?”色使摇着扇子,一挑细眉,配与眉心的朱砂红,格外相得益彰。他虽为男者,妆容倒比一般的女子还要精致。   “只是,我乃朝廷罪臣之女,以官奴的身份待在藏香阁中。这里的老鸨是知晓这件事的,就算你们强行让她点头放人,即便我前往快活城,往后你的主子也会被判包庇之罪”,殊丽毫不隐瞒也毫不畏惧地望向色使,“你和你家主子可冒得起这个风险?”   “这…那你真是身份是?”色使略显迟疑,快活王命他带伶人与乐师入快活城,为的是日后迎娶朱家夫人时庆典之宜。   “我乃已故周太傅之女,周晓晴”,殊丽眉眼仍然温淡疏冷,她提起自己的名字,就如同提起一个陌生人般冷漠。   自从她父亲周太傅因为当年协助太子一事而锒铛入狱,曾经是周府最小且备受宠爱的周小姐,摇身一变成为官奴多年。从天边坠落到谷底,大抵就是这样一个状况,就连当年也未能目送父亲被斩首的最后一面。   听闻父亲与兄弟的头颅被展示与菜街口多时,这样的场景只要想象一下就会流泪,到现在麻木不仁,时间到底是改变了她。   纵然殊丽琴技与歌喉为一绝,为她与朝廷扯上关系……色使摇曳着羽扇的手停了停,继而又晃动了起来,“这事还等我禀明主上,定夺后再知会于你。”   “那我便不送了”,殊丽早就料想到这个结果,数年间想要为她赎身的人不再少数,每一个听到她的身份都望而却步。   “能够救我的…唯一能够救我的…”,她几尽绝望的闭上眼睛,指间碰到琴弦发出轻微的响声。   她张开眼,极其温柔地抚过手边的这把琴——唯有这把鹤鸣秋月琴,陪她度过无数个难熬的夜晚。   琴声清澈,吟猱余韵又细微悠长,时如人语,可以对话,时如她心之绪,缥缈沉寂。   只有抚琴的时候,她的心情不再因跌碎的尊严而落落寡欢,反而非常的平静,心思随着散音松沉而旷远,回忆起往昔。   “太子哥哥,你什么时候会成为皇帝殿下呢?”   “你这话可是大不敬,被我父皇听到了,小心将你咔嚓了。”   “我不怕,太子哥哥和父亲肯定都会为我求情的!”   “人小鬼大,等我为帝第一个事情就择个夫婿把你送出去。”   “太子哥哥舍得?”   “有何舍不得?”   “唔…不要,我喜欢进宫待在太子哥哥的身边!”   “好,那以后就封你为贵人,招你入宫。”   “好啊!拉钩!”   “……不要。”   没能拉起的小手指,就如同再也没有入宫见太子哥哥的机会。   从日渐憔悴的父亲口中得知,太子如同困兽之斗般,最终所有与太子所关的人都被打入天牢。家眷一律贬为官奴,永无出头之路。   “所以…所以唯一能够救我的…”,她拨弄着六弦文声,伴随着一声叹息,“太子哥哥。”   她厢无声寂寥,藏香阁的大堂却是上演各种活色生香。   一旦确定已经再无人注意,白飞飞火速跳出周元礼的怀里,而他早已大汗淋漓,易容在脸上的假皮也因汗水而渐渐剥落。   “公子”,她扶住周元礼,心里明白若是别人看到这样的情况一定会察觉到异常。   偏偏快活王的色使就在后面的大堂里,无论如何都不能这个时候引起他们的注意。   奴仆戳开最近的纸窗,低声回禀,“公子、小姐,这间房空着。”   “你、先撤,不要管我”,周元礼紧紧抓住白飞飞的胳膊,假皮剥落下的皮肤,欠缺血色,白得近乎透明。   “公子,你自己都快站不稳了!”白飞飞气得是这个时候他居然还在关心自己,明明…明明是她不好,不应该随便不相信周元礼跟到这里,不应该这么不小心出现在色使面前。   说到底,周元礼不过是看不得她被人欺侮才出手。   白飞飞踹开门,她与他曾是陌路人没错,这个时候她要是走了,就彻底辱没了她与周元礼这几年所产生的牵绊。   “你在门外守着”,她指挥者仆从,“别放任何人进来。”   仆从看到汗如雨下的周元礼咬着苍白的唇,对着自己微微颔首,才一抱拳对白飞飞道,“属下遵命。”   第一次白飞飞以这样的强势之姿抓着他的胳膊——仿佛在告诉周元礼,她绝对不会在这个时候丢下他。   从大门到桌椅仅短短数尺,就算在她的搀扶下,周元礼走得也极慢……他异常僵硬笔直的双腿,正以奇怪的姿势一步一步扭动着。   就像用穿着厚重的铠甲在挪步一样,就连托着他的白飞飞也能感受到,周元礼仿佛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在行走。   等到终于坐下的时候,假皮已经从他的脸上彻底落下,他连鬓发都全部湿透,紧紧贴着脸颊。   白飞飞扯下蒙在脸上的丝绢,轻轻擦拭着他的脸,被拭去的易容装下,是一张白皙俊雅的脸庞。   她沿着周元礼挺秀的鼻,擦拭着他的汗水。   他长长的睫毛轻悄翕合,眼眸看去更是漆黑如夜,摇曳的发丝错落垂下,恰恰盖住他的前额眉梢,万般风情乍现。   若要白飞飞说,这藏香阁最美之人,正在自己眼前。   周元礼舒了一口气,他手指莹白纤长,沾着汗水就宛如浸没于水里的玉,瞬间握住了白飞飞的手腕,“谢谢。”   听到他轻声的道歉,白飞飞茫然的抬起头来,周元礼在谢什么呢?若不是她的贸然措施,两个人都不会陷入如此尴尬的境地。   她摇了摇头,不经意间碰触到周元礼的小腿间,异于坚硬的触感让她有些疑惑。   周元礼撩起自己的裤腿,在肥大的裤管之下,他的小腿绑着坚硬的铁片用来做支撑,这就是他能够短暂行走的原因。   白飞飞也终于明白为何他要装作老者,老者不但可以用拐杖搀扶,走起来颤颤兢兢也不觉得奇怪。   只是周元礼的膝盖被铁片撑的已经有些磨破,隐隐渗血……而罪魁祸首正是白飞飞。   “对不起,我突然出现”,她明白周元礼一向是个缜密之人,今日唐突间从快活王手里夺下自己,定然皆在他的计划之外。   “的确出乎我的意料”,周元礼也不恼,“早晚会因为担心你而出手,倒不如一开始就让你少受苦。”   白飞飞的心里再次因为他的话而暖意融融,但是反而更加想要知道周元礼为何会出现在藏香阁,“公子,我们用秘密换秘密如何?”   “哦?”这个可是周元礼曾经对她使用过的招数(第十三章),不知为何格外有趣,“说来听听吧。”   “刚才在你前面的一桌,是快活王的色使。快活王手下”   “快活王手下酒色财气,一共四位使者,气使从小在快活王身边长大,功夫不错。酒使乃快活王的义子,生性豪迈。财使是逍遥门的金不换,而色使…你刚才已经见过了,就坐在你前面那一桌”,白飞飞想问的是——“公子又为何在入藏香阁呢?”   她所说的确实是有关快活王的情报,但并不是机密。纵然周元礼现在不知道,稍加调查也能知晓。与其周元礼花费功夫,不如她坦然的说出一切,换取他的秘密。   她的这一手如意算盘,完全是效仿周元礼,虽说他的确隐瞒着她一个秘密,除此之外皆可言,“一来是因为你的遭遇皆因快活王而起,二是因为这里有我的一位故人。”   “故人?”她一愣,周元礼竟然有认识的人在青楼中,以他如此非凡之人,他的故人?   白飞飞灵机一动,若要真的能与他有些相似的只有…… “是头牌殊丽姑娘?”   “她本名周晓晴”,周元礼接过她递来的水杯,仰首的一瞬间,修长优雅的颈项勾勒出动人的曲线,轮廓因夜月色而莹柔。   他透着淡然而孤高的清雅,殊丽的确和他有几分相似。   当白飞飞听到殊丽本名之时,她心中某个角落终于不再紧绷。   原来那份焦躁的心情缓和下来,先前她看到殊丽清冷纯澈,总是担心周元礼会喜欢殊丽那样的姑娘。   现在听到到她们同姓,白飞飞暗自揣测,周元礼与周晓晴是因为某些亲眷的身份而见面的吗?   不过还是要确认一下,白飞飞注视着周元礼,生怕错过任何一个表情,“公子…是想救她出藏香阁?”   然而他的神情丝毫未变,仍谁也看不出端倪来,“不,我是想劝她入快活城。”    ☆、色使出行   “你想让殊丽入快活城?”白飞飞讶异,周元礼这是在救她,还是在害她?   周元礼低垂的睫毛扇动,“不知飞飞可曾觉得,这藏香阁非同一般?”   被周元礼一点拨,白飞飞算是明白了——她先前就觉得这个藏香阁有些奇怪,女子个个貌美如花,整个府邸也华丽得有些不可思议。   仿若印证她的猜测一般,周元礼说道,“我不自己动手救故人,因为这藏香阁是朝廷的所有物,你所见之人,都是新皇囚下的官奴。”   “原来如此”,白飞飞懂了,“公子若出手相助必会被调查,不如让周姑娘入快活城,反而到时候好下手救她。”   这样一来,就算朝廷追查,也不过会怪罪在快活王的头上,万万想不到是周元礼暗中做了手脚。   这也是周元礼这次出现并不携带轮椅的原因——若是坐着轮椅,不管他在哪里都格外扎眼、引人注意。   “知我者,飞飞也”,这不是周元礼第一次这样称赞她。   可是这一次白飞飞却觉得自己的心砰砰地跳着,是因为他此时略微扬起的下颚,弧度延伸出颈下过去苍白的肌理吗?   还是因为他眼如点漆,看着她的时候,透露出淡淡的,暖暖的光?   “还请公子不要怪飞飞,因为太过于担心…所以闯入藏香阁差点误了公子的事”,对此她非常自责,下定决心下一次不能这样不明不白地相信周元礼了。   他一向自信万事周全,“我倒是很好奇,你从哪里看出了端倪?”   “因为…香囊”,白飞飞指了指他的腰间,此时周元礼也是带着香囊未曾拿下。大概是因为怕被别人看到,所以刻意藏在了里侧,就是这个动作让她看出了不对,“香囊转动了方向,留下的勒痕变得不一样了。”   “哦…”,不知为何,周元礼看到现在又变得乖巧的白飞飞,有些想要逗她,“这么注意我的腰带…是因为太过在意我的腿吗?”   若不是目光落在他的下半身上,白飞飞又怎么能看到?   “!!才不是!”她急着辩解,“因为公子太过…”   “太过?”周元礼挑起修长的眉,他越来越好奇她的回答。   “太过…太过貌美”,这是白飞飞的心里话,时常会看着周元礼就进入了某种怔然的状态,痴迷于他的容貌中无法自拔。   “这样啊?”周元礼未曾想到,自己曾经厌恨过的长相,居然成了最吸引白飞飞的地方。   他轻轻托着白飞飞的下巴,让她抬起头来看,“看来,我真的是长了一副好皮囊…是吧?”   她还未平复的脸红,这一次羞意再次唰地冲上耳根。   白飞飞挣脱开周元礼的手,终于抑制不住自己的心跳,猛得向后退了几步。   “哈哈哈…”周元礼爽朗地笑了起来,这一刻,他与白飞飞终于放下了往日里对彼此最后一丝的防备。   因为是她,因为是他,推开层层防护的枷锁,只是简单地因眼前的人而快乐着。   “公子再这么笑话我的话,我、我就…”,白飞飞一跺脚,念头一转,仍然想不出半点法子。   “我才没有笑话你,我是在同意你对我外貌的肯定啊”,周元礼摸着自己的膝盖,跟白飞飞说着说着,原来的痛苦减轻了好多。   原本笑着的周元礼突然收敛起了笑容,“嘘。”   白飞飞点了点头,她也察觉到正有人正在门外说话。   “喂、让开,这里是我的房间”,女声隐隐约约传来。   同时,还有粗声祖气的男声音,“就是,哪个不长眼的让人守在这里?”   周元礼与白飞飞相视,他们同时意识到这间房间原来的主人回来了。   眼下他不能自然行走,又不能在藏香阁随意动手,白飞飞急中生智,凑到周元礼的跟前,“公子,飞飞失礼了。”   “无妨,你做什么我都不会介意”,周元礼正说着,她就已经开始动手解他的衣衫。   她纤细的手指,在一个简单的转侧间剥离了他的外衣与里衬,就连周元礼的呼吸也跟着慢了一拍。   她一双莹亮的星眸,在垂落额前的微卷发丝间,避开了他灼热的视线,喃喃道,“若是不要让人发现,我们要换件衣服。”   她身上的女裙交于他,他身上的男子衣给她换上。   白飞飞装作客人,将腿脚不便的周元礼当做伶人带起,是最佳的方式。   周元礼自然是知道她的意思,可是还是忍不出勾起唇角。   他越是笑,白飞飞就越是羞,解着自己衣服的手也抖了起来。   见她如此,周元礼便自己扯下了金棕发丝,刹那见,他的飞扬的漆黑长发几乎令白飞飞忘了呼吸,伴着明晃的烛火,发上绚丽的光滑莫名地使她忆起周府繁花盛绽的时候,那些蹁跹舞落的花瓣落在他发间的场景。   周元礼通透的白色肌肤,丝绢般光亮的黑发,即使唇色毫无血色,可是他笑起来的模样,好似馥郁的花朵一般微艳的微笑。   白飞飞给他披上女装,真的是一点违和感都没有。   她自己刚刚套上男士外衣,一男一女已经推门进来。   眼前匆忙系着衣物的白飞飞与用丝绢遮去脸部的周元礼,就好像在行苟、且之事被打断的情人。   虽然是回自己的房间,但是面面相觑的男女也明白自己出现的不巧。   “咳咳、对、对不住”,白飞飞压低声音,她听到了周元礼轻声地提示便喊道,“福子!”   原本站在门外,因被吩咐无论发生任何事都不能进来的福子,这才跑了进来,“奴才在。”   福子面露难色,想来他想要拦住眼前的一男一女,又苦于不能施展拳脚,这才被他们闯了进来。   “给赏”,白飞飞用眼神示意了下,勾住周元礼起身往门外走去。   福子心领神会地挡在男女面前,阻挡了他们望向白飞飞与周元礼的视线,并递上钱袋,分散了他们的注意力。   周元礼咬紧牙关,一身不吭地将大部分的重量交于白飞飞,两个人终于是离开了房间。   就在白飞飞踌躇着,应该怎么办的时候,她突然看见正牢牢盯住色使的王怜花。   想来王怜花也看到了快活王的手下,毕竟快活城统一的衣物十分特别,有其是色使又坐在其中,地位自然不言而喻。   ‘既然,你想盯着色使,我就助你一臂之力吧’,白飞飞挨着周元礼的耳边道,“那人便是怜云山庄的少主,王怜花,是快活王的私生子。”   关于快活王的一切,周元礼都了然于胸,他立刻明白了白飞飞的意思。   纵使他的腿脚不便,但是暗器使得出神入化。   “福子”,周元礼的一声唤,福子便恭恭敬敬地来到跟前。   ‘福子?’白飞飞觉得这个名字当真有趣,不过转念一想,跟在周元礼身边不是有福是什么?   周元礼让福子从怀里摸出一锭金子,他一伸手,金元宝打在王怜花的身上,出其不意地让他捂住肩膀一声喊痛。   金元宝因反弹而直向色使而去,原本摇着扇子悠闲听曲的色使,在感觉到有物件在五尺之外的时候就已经神色一变。   比色使更快的是他身边的手下,早就伸手将金元宝拿下,看向元宝袭来的方向…以及入目之处的王怜花。   与色使对上眼的王怜花,身体一震。   色使身形袖长,长相秀气,平时总是摇着扇子眯起眼睛,一副笑眯眯的样子。画着精致妆容的面孔,倒比藏香阁的老鸨看起来更像青楼中人。   一旦色使不笑了,目光中的凌厉之色乍现。   心虚的王怜花步步后退,以为自己是身份暴露了,转身便撤。   “追!”色使一声令下,快活王的手下如蝗虫过境一般倾仓而出,一时间藏香阁中混乱无比,客人与伶人纷纷逃避不及,一桌的酒菜盆碗落地,清脆之声不绝于耳。   “就是现在,公子我们走吧?”白飞飞扶着周元礼,见他颔首刚刚踏出一步,抬起头来摇着蒲扇的色使依然站在原地,目光扫向她们。   ‘该怎么办?该动手吗?现在就色使一个人‘,她一个人对色使都没有必胜的把握,有其周元礼也在,不知福子身手如何,恐怕在周元礼身边也不会是普通人。   就在白飞飞纠结之际,色使反而掏出钱袋递给匆匆下楼追来的老鸨,“还真是抱歉啊,这些银子算是赔礼。”   见色使意不在他们,白飞飞松了一口气,赶紧和福子一人一手地扶起周元礼,跨出藏香阁大堂。   “哦,还有”,色使摇着扇子,端正而又秀丽的脸庞笑得眉目温和,偏偏眼眸里凝结冰霜,释放着无比冰冷的笑意,对老鸨说道,“殊丽姑娘我要带走。”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色使将扇子架在老鸨的脖子上,“小心啊,我这扇子可锋利的紧,要是一不小心划破你的喉咙,我上哪去找人继续做生意?殊丽姑娘的身份特殊我知道,不过你要是不对外露出半点风声,哪会有人知道她去了哪里?”   “我、这、不是…”,一边是王命,一边是自己的性命,老鸨左右为难。   “别为难别人,我跟你走”,从楼梯上抱着琴袅袅而下的,不正是殊丽又是谁?   “若是朝廷的人问你来,你就说我是自愿去的,这样就不会怪罪到你头上了”,殊丽说着,替老鸨推开了架在她颈上的扇子。   “我、这、不是…”,一边是王命,一边是自己的性命,老鸨左右为难。   “殊丽姑娘”,色使一收扇子,侧过身,“请吧?”   殊丽走了起来,她的裙摆在空中划过一道弧度。她无所谓去哪里,也无所谓面对什么人,只是紧紧地抱住手中的琴……这是她的太子哥哥送给她最后的礼物。    ☆、新皇元景   “据探子报…那藏香阁的殊丽姑娘被快活城的人带走了。”   听到这里,正在看折子的手停了下来,“殊丽?”   “殊丽,皇上,这个名字还是您起的呢,就是周太傅的幼女,官奴周晓晴啊!”一旁尖嘴猴腮的太监大人,将手中的书信呈了上去。   一身黄衣的男子拿过书信,略微看了两眼便勃然大怒,“这快活王是谁?不但圈地建城、自称为王,如今还将念头动到了朝廷上?”   太监立刻上前扇风,“皇上息怒!这快活王不就是依仗着三王爷嘛!”   “朕这是倒想起来了”,男子放下手中的信,起身踱步,他便是改国号为‘开元’的元景帝,“前些日子国宴上还说起,皇兄提过他认识了几个江湖中人,说是颇和他脾性,相谈甚欢…可是这个快活王?”   “可能是吧”,太监也不确定,“三王爷不是说,他将自己的领地送给了什么武林人士,说不定就是这个圈地建城的快活王。”   三王爷近年来兵权在握,连连挫败了北方来犯的匈奴,不但封了爵位还大兴赏赐,不乏金银珠宝、土地官邸。   若是三王爷用了自己的领地赏人做城,倒也无可厚非……但是对方还称王……这个简直不可忍。   男子踢了跟在身边只会献殷勤的太监,“什么可能,这种事情还不给朕快去查?叫司礼监司正来见朕。”   三王爷善武,本就功高盖主,元景帝见匈奴势力庞大,只能一直隐忍。   尤其是在太后殁了之后三王爷越来越放肆,如今进宫在御书房外候着,也不会乖乖站着,反而招呼太监给自己拿座位,扇扇子,就像个主人一般自在。   这也难怪,当年三王爷随元景帝一起逼供东宫,若不是三王爷领兵压制住了大内侍卫,说不定如今龙椅之上的不是他元景帝、也不是三王爷、而是身份低位的俪贵妃之子。   但是如今三王爷越来越放肆,元景帝备感索瑟。   “哎呦”,太监假装被元景帝踢到在地,抬头看他面色凝重,知道兹事体大,自己一骨碌地爬起来跑去司礼监宣旨去了。   元景帝跨出御书房,一提脚往后宫走去。大白天就去后宫倒是头一遭,敬事房的小太监们远远地候在后宫门口。   “皇上,今儿准备去哪位嫔妃娘娘哪里去?奴才们好去通报一下”,小太监们谁都想领这个差事,无论元景帝去哪里,他们一通报嫔妃必定欢喜地给赏。   “不用通报,朕只是想去永宁宫看看“,元景帝挥了挥手,敬事房的小太监们众目相望,这个是什么情况?皇帝来后宫不是找妃子,而是看正在重新筑建的宫殿?   还是元景帝的贴身太监伺候得年岁长,能够猜到皇帝的心思,他一挥拂尘,同时也挥开了敬事房这些不懂事的小手下”,“摆驾永宁宫!”   元景帝登基后,他的母后成为太后,住所也从中宫皇后应住的景仁宫,迁居到了慈宁宫。   宫里的太监宫女也因此换过一波,现在在后宫伺候小主的人中已经很少有人知道永宁宫原名永寿宫,是先帝俪贵妃的寝宫。   当年先帝后宫嫔妃凋零,除了中宫皇后、还有从王府就成为侧福晋的齐妃,后封妃的也只有俪贵妃。   俪贵妃乃先帝下江南,亲自从江南带回来的美人,从此独享皇帝专宠,十年如一。先帝不曾再选过秀女进宫,而俪贵妃的俪字取意‘夫妻伉俪’之意,意为帝妃情深   。   后宫中人本就趋炎附势,中宫皇后所出的皇子,本应该是天之骄子,却因为俪贵妃之子主东宫,而备受冷淡。   元景帝绝不会忘记,永寿宫夜夜欢声笑语,景仁宫冰冷如窖,若非皇后之位因族家身份高贵无法撼动,否则断断也不会熬到现在。   所以先帝薨后,俪贵妃与幼女顷刻之间被皇后赐予死刑,永寿宫在那一夕之间被一把火烧得干净。   那一把火到底是皇后所放,还是宫人无意,元景帝并不想知道。那把火大约就像是他心中对太子之位的怒火、皇后对俪贵妃独享帝宠的妒火,终究因为东宫下位与俪贵妃死去而终结。   俪贵妃至死都没有埋入先帝妃陵,可想而知当年皇后对俪贵妃的恨是达到了某种程度。为了讨太后的开心,元景帝登基后,将永寿宫彻底拆除,原址重建,改为永宁宫……实际上是愿此事安宁的意思。   元景帝还是皇子的时候,打小就跟在他身边伺候的安太监,现在已经是大内总管,他自然摸得元景帝的心思。   元景帝到了之后,永宁宫的工匠已经退得干干净净,见皇帝要进去,安太监挥着拂尘让其他人都在外面候着,就连他自己也目送元景帝跨进永宁宫,未跟进去。   永宁宫正重建到一半,整个宫殿里空空荡荡地只余自己的脚步声回想。   现在的永宁宫全然无法与当时鼎盛时期的永寿宫相比,因多时无人入住,空气反而阴冷潮湿,就连掠过鼻尖的风,隐隐带着一副霉味。   元景帝当年还是五皇子之际就与东宫太子多争斗,尤其是借他人之手废东宫双腿之后,便明了自己再无后路。若当不成帝王,必为阶下囚。   所以已经是没有选择了,皇后在后宫毒害了齐妃,而他则在御书房毒杀六皇子,元景帝对此并无歉意。   只是到了现在,连最后的三皇子,现在的三王爷,也终是与他背道而驰,看来唯一的皇兄也是留不得了。   元景帝在永宁宫慢慢地走着,穿过宫殿的风 ,像是寒冬时的冷风,透过心里的某条缝隙,那般凄凉的寂寞。   没有想到四位皇子之后,最后只剩下了他。   自己的父皇是如何薨逝的,后宫皇后与嫔妃又是如何争斗的,元景帝瞧得真真切切,坐上帝位后万万没有想到自己也是躲不过去,眼睁睁地看着一切又重新上演。   一时之间,幸与不幸,似乎也说不清楚,高处不甚寒大概也只有元景帝自己知道。   明明登基后只是数年光影,他却觉得自己的心已老态龙钟,在这个时候居然感怀往事。   若是当年先帝并未封还在襁褓中的七皇子为太子,他也不会如此偏执。   若是当年太子不与他争这个东宫太子之位,他也不会下狠手了断六皇子。   若不是现在的三王爷自视甚高,甚至有越位之心,他还是会留皇兄一命。   太多的若是…若不是,元景帝叹了一口气,走出永宁宫,皇后已经候在外边了。   皇后是后宫之主,自然对一举一动都了如指掌,她毕竟从王府起就跟着元景帝,倒也对永宁宫的事情有所知晓,只是守在外面不敢贸然进入。   “参见皇上“,皇后恪守自己的身份,行之彬彬有礼,丝毫不敢有半分逾越。   这在元景帝眼中也是索然无味,他的语气也是十分淡然,“皇后来了,只可惜朕现在就要回御书房,怕是不能与你一道晚膳。”   “臣妾急着赶来见皇上一面,是有一个想法”,皇后自知自己年岁渐长,当然无法如年少时吸引元景帝的目光,所以她心有一计,“皇上这些年来勤政爱民,操劳多于欢愉,又因太后大丧,三月之内禁一切乐悦,马上丧气就过了,之后不如大选秀女,一来殷实后宫,二来也宫内增添一份喜气。”   “可以,具体你操办吧”,元景帝的后宫现在仅一后一妃三嫔两贵人,这个规模几乎与先帝差不多,子嗣还没有先帝多。   皇家子嗣凋零是大忌,就连太后在世也一直叨念这个问题。   见元景帝没有反对,皇后内心欣喜,“臣妾接旨。”   元景帝瞥了一眼安总管,后者立刻扬声道,“起驾。”   皇后一直恭送到元景帝的龙辇远去,这才由婢女的掺扶下起身。   “皇后娘娘,为何你要提议选秀女?”婢女也只知道后宫中的情形,皇后已不受宠爱,这一选秀女后宫多了些貌美的女子,“岂不是…?”   “正是因为这样,现在荣妃最为得宠,据说她的父亲一路高升,都快跟我吴氏平起平坐,若再让她得宠下去,成了皇贵妃岂不是要和我一起协理六宫?”皇后一向看不惯荣妃趾高气扬的,但无奈荣妃是元景帝登基后,官家送入宫的女子,皇后也不能说不。   荣妃生得明媚妖娆,得宠是意料之中的事,就连父家也跟着连连升迁。皇后与太后同族,若非靠着太后的福泽也成不了福晋,更当不了皇后。现在太后已殁,没人能在皇宫里再罩着皇后,所以她才出此下策。   “你传口信给我父亲,让他现在就准备起来,丧期已过半,两个月后秀女大选,将我族的适龄女子都报上名来”,皇后准备在同族里寻求助手,若是招个聪明伶俐的,往后一起对付荣妃也方便许多。   “还是皇后娘娘想得周全”,婢女点点头,将此铭记于心,两人回了景仁宫。    ☆、琴瑟和谐   “禀公子”,周府里青痕细细道来,“京里有消息说新皇正在调查快活王,看来我们的计策奏效了。”   现在青痕全身心地投入在周元礼的计划下,经常往返于京城与汾阳城外的周府之间。周元礼向来小心谨慎,尤其是现在他们所做之事,步步为营,稍有差池便万劫不复。   周元礼让青痕亲自来领命,这样才能确保万无一失。   他和青痕都心知肚明,元景帝意不在快活王,而在于三王爷。   “三哥和新皇本就因利而聚,自然也会因利而散”,周元礼轻叹,“毕竟万人之上的位子,谁都想坐。”   “可偏偏公子您不想坐”,对于这一点青痕也是哭笑不得,若是周元礼真的认真起来,帝位还不是信手捏来?   “难为我们共同经历这么多,你倒是还想回去”,但一直令周元礼感到好奇的是,他觉得青痕并不是这样一个执着权利的人。   “只是为公子感到不甘心而已”,青痕不知觉就摸索到脸上长长的伤疤,伤口好了可是疤痕还在,凹凸不平的触感便是天天擦脸也能感受到的,“当年都对公子您趋之若鹜,可是真的到了危难关头却无一人愿出援助之手,要不是南宫本家……”   要不是早已淡出众人眼中的南宫世家最后相助,恐怕光是靠青痕也是保不住周元礼。   “南宫是母亲本家,家母本就是独女,当然倾注全力来救我这最后一根独苗”,周元礼一身独门暗器绝技,便是从南宫世家而来。   “太傅大人一生清廉,只是因为是我的太傅便处处受到三哥的弹劾,他本可以置身事外,却因为太傅一职不得不助我一臂之力”,周元礼最对不起的也就是周氏一族,“最后锒铛入狱不说,族人全部受牵连。”   想起周太傅的遭遇,青痕也十分扼腕,周太傅当真是一位能够辅佐君王的贤臣,可惜…真是可惜了。   “你也是”,周元礼看向青痕,“当年也是机缘巧合做了我的侍卫长,否则你现在早就功成名就了吧?”   青痕一身布衣,仍然掩不住的英气,与之往昔身着盔甲的样子真是一摸一样。只是他面部长长的伤疤,毁了他的容貌。   “公子”,青痕单膝跪在地上,垂下的头颅是他真的恭敬,“当年若不是公子仁慈,从先帝手下留我一命,我哪还有今日?”   放不下官运亨通的念头不假,可是青痕更愿护周元礼一生周全,这是他当年所发下的誓言,永不改变。   “是啊,今日”,周元礼眼神渐渐变得冷凝起来,今日今刻为了白飞飞、青痕阿大重英、以及抛弃了一切跟随他的属下,“只有将三哥与新皇从那个高高在上的位子拽下,从此以后才能不再东躲西藏。”   “公子,那我们下一步应该怎么做”,青痕掷地有声,他定将周元礼所说之事办到!   “新皇已经准备对三哥动手了,少的只是一个理由,那我们便送上一个”,周元礼正紧抿双唇,专注着凝视前方,设计别人并非他本意,可是能够与三哥走在一起的也并非良人,“我听快活王一直在筹备三样聘礼,圣池金莲、唐门的九珠连环皆到手,还剩下最后一个便是九尺血珊瑚。”   “九尺血珊瑚?!”青痕也是眼界开阔者,自然有所听说,“这九尺血珊瑚是渤海盐帮的镇帮之物!谁那么大的口气,居然要这三样宝物做聘礼?!”   “据说是朱家朱富贵的妻子,李媚娘,”,周元礼哼笑一声,“朱富贵你没见过,不过你应该知道,他本是先帝的包衣奴才。”   朱富贵为女上门求见周元礼一事,阿大早就绘声绘色地对青痕描述过数次,之前泛舟湖上也是见识过朱家小姐任性对样子,可是青痕万万没有想到,“这朱富贵就是当年公子求了数次的朱爷?”   见周元礼微微颔首,青痕冷笑一声,“老天真的不是不报,现在时辰到了!”   “渤海盐帮最佳因为偷渡私盐被盐铁司缠上,我已让小左子窜嗦快活王下手,几日后盐铁司的主事会全部暴毙于自己府邸,线索直指快活王,你让京中御史连夜上奏,参本快活王背后的三王爷”,要知道武林与朝廷之间一直保持着某种平衡,武林残杀与朝廷官员一直不想干……这个是众人所知的规矩。   可是快活王坏了规矩,多疑的元景帝自然会觉得这个是三王爷在背后指使。元景帝本就已召三王爷进京,说是匈奴平定,让三王爷好生歇息,并将他的兵权交给其他的将军代为管理。   实则关怀,实际削权,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元景帝是要对三王爷动手,苦于最近三王爷乖乖在京城待着,不进王城也托病不上朝,元景帝找不到一点漏洞。   “你想,快活王为朱家不惜下对朝廷命官动手,新皇怎么会相信快活王只为一个李媚娘?”周元礼都曾问朱家求助,不光因为朱富贵富可敌国,在朝中元老面前自有一份薄面。   新皇大抵会认为快活王是奉了三王爷之命,索要朱家权财。这样一来,元景帝就有了对快活王、快活城定罪的缘由,   一旦元景帝牢牢抓住了快活王的纰漏,立刻也会同时开始打压三王爷。   青痕经过周元礼的解释,也大概懂了他的布局,“不过三王爷也不是省油的灯,一旦知道元景帝要动手,说不定会先下手为强。”   “三哥,大概早就有准备了”,周元礼又何尝不知道,“所以,这个时候才是我们的机会,与此同时我们的行踪绝对不能让人察觉。”   要是知道是周元礼从中作梗,怕是三王爷和元景帝会调转枪头,两人再次合力只为斩除共同的敌人。   “属下明白”,青痕一抱拳,现在周元礼是将大任托福与自己,“必定全力以赴。”   “若是真的露了马脚,你也莫要以性命相拼”,这句话也正是当年周元礼从东宫撤退时,对青痕所说的,“留的青山在。”   “对,不怕没柴烧”,青痕点了点头,要不是周元礼当时点醒了自己,恐怕久久在东宫纠缠敌人,两人也早就做了三王爷的刀下魂。   周元礼推动了轮椅,拍了拍青痕的肩,他的面容一如青痕初见时那般如谪仙般清雅从容, “最近你多费神了,今日留宿周府吧?”   青痕一怔,仿佛是回到了十年前那个清晨,他本是后宫贵人的侍卫因护驾不利而贵人小产未能保住龙胎被降罪。   后宫嫔妃如莺莺燕燕般叽叽喳喳个不停,任谁都能看出这并非青痕的错误,只不过是拿他当作替罪羔羊而已。   周元礼一袭浅黄色长袍,立于皇帝身边,他才年仅十二岁。   这是青痕,不,那个时候他还没有脸上的伤疤,他还叫魏晋、后宫侍卫的时候,第一次见到传闻中俪贵妃所生的太子。   传说中太子传承了母妃所拥有的美貌,那一见果然惊为天人,周元礼却比周围后宫嫔妃更加夺目逼人。   与俪贵妃比肩,仿佛天地间的颜色都不及母子二人的容颜来得艳丽逼人。   “儿臣对这件事情颇有微词,不如这位将领就由儿臣来审问吧?”   太子的一句话,解救了魏晋的性命,回宫后太子更是细细分析贵人与皇后之间的恩怨,也终于明白过来自己不过是后宫争斗莫名牺牲的一颗棋子。   “最近你多费神了,今后留在东宫吧?”   太子笑意吟吟,驱散心里的漫天阴霾。从此以后他发誓效忠太子,以报当日救民之恩。   即使因五皇子争位、东宫被围,他均以命相拼,脸上留下了长长的伤疤也毫不后悔,更是改名为青痕,便是牢记当年周元礼所受的辱,他魏青痕定然数倍讨回。   “劳公子挂心,属下便住上一晚”,青痕推着轮椅,将周元礼推向东花园,“若是属下记得没错,这个时候小姐应该等着公子去教琴吧?”   “喂喂,公子我来推”,一直守在门外的阿大看到青痕就气不打一处来,真是老是跟公子有说不完的话。   “你们两个谁都好”,周元礼也不明白阿大和青痕时而吵架,时而亲密,这关系到底是好还是不好?“反正,别把我推湖里就好。”   “谁会!”“属下不敢!”   这下阿大与青痕又一致对周元礼摇头起来。   青痕转身让阿大推着周元礼,三人一路来到东花园,果然能够听到白飞飞的练琴声。   一见到周元礼,白飞飞便欲起身将位置让给了他。   周元礼伸手拦住她,“不,今日我以萧来带你。”   听言,一旁候着的重英露出微笑,就连青痕也面露喜色,他悄悄凑近如意道,“公子的萧声乃一绝,你一会就知道了。”   白飞飞有些迟疑地拨弄了几弦,她虽然练习了有一段时日,可是乐感不强的她即便能一板一眼地弹曲,也味同嚼蜡。   周元礼吹起了萧,他的箫声圆润轻柔,带着一种辽远的幽静,又典雅高贵,如从春来,从青山绿水之间飘出,就连阿大也沉醉其中。   与周元礼目光相交时,白飞飞在他飘渺轻柔的乐音里,心也变得柔软了。   她应和着他的曲调弹了起来,就好像两人所处不是这一府红尘纷繁的花园间,而是在山水之间,在云彩之上,思绪随风飘舞。   两人合奏的一曲高山流水奏出了花的香味和水的气息,如意咬着唇绞着手帕只觉得好听,又不敢拍手打扰了乐声,只是看着青痕,脸上溢着笑容轻声道,“公子和小姐真是琴瑟和谐,就跟鸳鸯一样!”   青痕看着如意,突然觉得几月不见她又长高了些许,见她笑起来内心的某处也变得十分满足,他大概能明白周元礼总是以那样幸福的眼光看向白飞飞。   能有一人相知相伴,的确是比那冰冷的帝位、尔虞吾诈的朝堂、勾心斗角的后宫来得要温暖许多。    ☆、七七上门   “小姐!小姐哎!!!”   朱府里又洋溢着家丁吵闹的声音,每一日、每一日都是这样。   冷二与朱富贵打趣道,“七七又在玩什么了?”   “哎,我哪里管得了她?”朱富贵摇摇头,“我们走吧,快去快回。”   朱富贵在西北的生意出了点问题,无奈冷大又在京城,为了以示诚意,朱富贵亲自前往西北。   朱七七及笄生辰近在眼前,朱富贵也打算从西北寻一些报备作为生辰礼物。他一个人连同仁义山庄的三位管事,都觉得能够将朱七七抚养长大……真是一件了不起的事情。   “小姐!”小泥巴身上绑着一个硕大的风筝,一脸惊恐,润圆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小姐!我不要下去!!”   “没事的,我就想看看你能不能飞起来”,朱七七倒是十分高兴,“这二楼又不高,你放心下面有人会接应着你的。”   朱七七百无聊赖,所以就想起玩人做风筝了。   小泥巴看了看楼下站得满园的家丁,黑压压的一片,更觉得可怕,“小姐…呜呜呜…小姐,不想下去。”   “走你”,朱七七正准备放开手中的线,小泥巴又怪叫起来。   “小姐!小姐!朱爷和冷二爷出门了!!”   “什么?”听到这里,朱七七连忙靠在栏杆上,眯起眼看着大门口出行的队伍。昨天还觉得奇怪,家丁忙忙碌碌地好像在准备远行,她缠着父亲问了好几次都被打圆场过去了。   “小泥巴!放下风筝!”朱七七拍手叫好,“我们这下终于能出府了!”   小泥巴好不容易将身上的风筝拆下来,听到朱七七的一言又开始担惊受怕,“小姐小姐!朱爷说不准你出门,你又想去哪里?”   朱府只要没了朱富贵、冷二,就没人能拦得住她朱七七,更何况冷三还在仁义山庄处理事务呢。   “我当然是要去周府喽?!”朱七七被朱富贵关了大半个月,心里已经烦躁至极,他们说她之前泛舟湖上见到的大美人……是个男的,这种鬼话她才不信!   好不容易逮到机会,她一定要上周府好好看个究竟。   “啊?!周府啊?!”小泥巴五官皱成一团,她并没有看见朱七七所谓的那个惊天美人,反正在湖上落水两次,她只要一听周姓就有些害怕。   “要么你跟我一起去,要么我一个人去”,朱七七双手叉腰,“你选哪个?”   小泥巴怎么敢放任朱七七一个人,结巴着说,“我、我、我跟小姐一起去。”   “你啊”,朱七七知道她害怕,“看你,真不应该叫你小泥巴,应该叫你小、结、巴!”   “可是…可是周府,真的不好惹啊!”小泥巴拉着朱七七的衣袖,“小姐你难道不记得了?有一个脸上长疤的人!还有一个体形这么大的人!”   为了描述阿大的身形,小泥巴画了好大好大一个圈,说起来阿大基本上有两个小泥巴这么高。   想到这里,朱七七也是咽了一口口水,她像个小鸡一样,被青痕扔到船上的记忆还在,自然也晓得不能硬闯周府,而且冷二明令禁止她去周府,也是不能带仁义山庄的铁骑兵去。   朱七七脑袋一转,毕竟也是个商家女,经商的头脑也是一等一,“这样,我们带点上好的礼物去,就当做湖上的赔礼,这样周府的人也会善待我们的。”   “小姐啊小姐”,小泥巴倒是知道朱七七一向为了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可是这样低身下气地去讨好,还是头一次见到,“那个美人…就值得你这样?”   “你啊,见到了你就知道了!”朱七七拧了拧小泥巴的耳朵,“还不快走?!”   见朱七七迫不及待的样子,小泥巴捂着耳朵说道,“知道了!我现在就去准备!”   没过多久,朱七七与小泥巴两个人偷偷摸摸地从朱府离开了。   朱府对面的霞飞茶馆,小二正端着茶上楼,黑衣男子挡住了小二的视线,同时接过小二手里的托盘,“还不快下去?叫别人别再上来了,都说了我们把这里包下了!”   “是是是”,小二见黑衣男子凶神恶煞,不由得飞快逃下楼。   二楼王怜花见黑蛇端着茶水过来,一手接过茶杯,另一手中的手子直戳黑蛇脑门,“这个就是你说的汾阳城内大小姐?”   朱七七与小泥巴从朱府离去的身影,全部都落在王怜花和黑蛇的眼里。   “这个就是你说的汾阳城内大小姐?”王怜花真是怒其不争,“你看这种能跟上次藏香阁的姑娘比吗?”   “可是、可是”,黑蛇还要为自己争辩一下,“您说那姑娘应该是汾阳城的大家小姐,这汾阳城中除此朱家为大户,其他便没有适龄的姑娘了!”   “哎!刚才就能听到这朱府里面吵吵闹闹的,两个姑娘又偷偷摸摸地出去,哪里有半点上次所见姑娘的半分柔美飘逸、顾盼生辉?”自从王怜花对她藏香阁一见,后被快活王的手下追踪,逃得十分狼狈,再未能寻到她的半分痕迹。   不知为何王怜花日思夜想,至今还在追查她的下落。   “那这朱家?”黑蛇小心翼翼地问道,“还要继续盯着下去吗?”   王怜花回头又是给他一扇,“盯什么盯?还不把人手全都放在快活城上?”   黑蛇虽然长相精瘦干练,但是自家少爷面前,一直都是唯唯诺诺的,“是是是,这就去办。”   王怜花打开扇子,又瞥了一眼朱府,有些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这才下了霞飞楼。   黑蛇见状立刻跟在后面,将放在旁边桌上的纸伞拿着手上,首当前冲地下楼与小二结账,挥开前来凑热闹的人们,将纸伞打开。   这一连串的动作如同千百遍熟练,二楼缓步而下的王怜花站在门口,黑蛇连忙打开伞,紧紧跟在他家少爷的身旁打着伞,走入人群。   黑蛇亦步亦趋地一边护着王怜花不让阳光晒到,一边问道,“少爷,然后我们去哪儿?”   “回怜云山庄”,王怜花收起扇子,脸上种种轻佻的神色也全部不见了,“据母亲那里传消息来,快活王那里有了新的进展?”   “是”,黑蛇点点头,这个也是今日才收到的。   “走吧”,王怜花又一次往了往背后的人潮,只可惜…可惜了当日未能问她的名字,不知道此生还是否能够再遇见。   快活王已经备齐了所有聘礼正准备上门提亲——这件事情不光快活城的人知道、怜云山庄与幽冥宫等密切关注快活王一举一动的人,都知道。   快活王到底是向谁提亲,他心心念念地到底是谁,只有他自己知道,所有人等在屏息注视着。   而并不知道朱府就是提亲对象的朱七七,正在与小泥巴前往周府的路上。   “好累哦,这个周府怎么那么远?”小泥巴手里捧着金箔盒子,觉得手越来越沉,脚也快迈不动了。   朱七七也是累的脚打颤,周府比她想象得更加偏远,出城都快走了半个时辰怎么还没有到?   这个周府可是她向好多人打听下来才知道的地方呢,的确远,不过朱七七还是嘴倔,“美人住的地方当然不是世俗之处,小泥巴哎你快点!”   小泥巴深深呼吸了一口气,这才再次站稳,踉踉跄跄地跟在朱七七。   重英走到花园中,对白飞飞与周元礼福安后轻声道,“公子,门外说是朱家小姐,带了礼来致歉的,公子您见是不见?”   听到‘朱家小姐’四个字,白飞飞手中的动作一顿,琴声也戛然而止。   周元礼收起竹萧,莞尔一笑,“距上次见面都已经过了大半个月,这位朱家小姐,是反应迟钝呢?还是过日如过月呢?”   听到这里白飞飞忍不住讥笑一声,那日她就觉得朱七七见到周元礼后魂不守舍——毕竟周元礼生得这般容貌,不要说是朱七七,就连她自己也惊为天人。   白飞飞本还以为朱七七转了性子,半月不见再来纠缠,刚这样想着就上门了。   白飞飞对朱七七的情绪极为复杂,因为周元礼种种疼爱,她对朱七七已不像原先这般恨之入骨,只是也不能说乐于见面。   “见吧”,周元礼吩咐重英说道,“让她们入前堂。”   “好”,重英欠了欠身,这才退下。   见花园中再次只剩下自己与白飞飞两人,周元礼清亮如水的眼继而往向她问道,“飞飞可会怨我见她?”   “不,飞飞不怨”,她离开琴,蹲跪在周元礼的跟前柔声道,“公子曾说过,能够易如反掌地被抢走的,深怕被人轻而易举的带走的,就不曾真正属于。”   所以白飞飞大概能够猜到为何周元礼会见朱七七,“公子是想向我证明,你并不是能够被朱家小姐轻易夺走的,是吗?”   “真的,就只有你能够懂我”,他端详着白飞飞的眼眸中寄宿了一丝丝安心的色彩,“除此之外,快活王提亲之事恐怕让朱府再无安宁,此时见见朱家小姐,让她高兴些也算作补偿吧。”   白飞飞将快活王的聘礼、所聘何人、与朱家的恩怨一一向周元礼坦白,所求之事也只有一样,“公子,你可曾还记得跟飞飞约定的?”   “我知道,我不会再以身犯险”,周元礼握住了白飞飞的手,攥紧,“你替我行事,救出我的故人。”   她一听,粲然一笑。    ☆、念念不忘   “朱小姐,别来无恙”,重英皮笑肉不笑地露出微笑,看得朱七七直打颤。   重英虽然上了年纪,但是娇美的容颜依旧,岁月更是为她平添一份严肃之意,当时在船上她句句戳自己无教养的话,朱七七还历历在目,只是想要再见周元礼一面的心思盖过了一切。   “…小泥巴”,朱七七一转身,就将小泥巴顶了上去。   “这、这、这是我家小姐的谢礼”,小泥巴颤颤巍巍地递上礼盒。   如意接过礼盒,打开给重英看。   重英往里瞥了一眼,伸手捂住鼻子,“哎呦,这不是今年的龙井吧,看这个成色大约是摆放有一段时日了。”   “我家公子向来只喝雪山白露茶”,重英又盖上礼盒,推向小泥巴,“这好意我替我们家公子心领了,还请回吧。”   朱七七从小泥巴的身后探出头来,嘟囔着,“你一口一个公子的,当真?”   “有何不当真?”   小泥巴和朱七七顺着声音来的地方张望,白飞飞推着周元礼入前堂。   周元礼坐在轮椅中,一身水蓝色织锦长袍剪裁精致,上面银线所绣兰草在太阳光里盈着一层光,但是它的光芒却完全无法掩住所穿之人本身的光彩。   这是小泥巴第一次见到周元礼,只是在心中感叹此人真真是个人物,怪不得朱七七老是嚷嚷着美人美人的,当真是美。   朱七七见他的确坐在轮椅中,且周元礼今日束发与着装全部都是男性式样,心中也明白父亲与冷二叔说的应该是实话——她所见的美人不但有腿疾,还是个男子。   她的个性素来不到黄河不死心,偏偏还要问一句,“你、你、你真的是男子?”   一旁的如意噗嗤一下笑出声来,看到重英面露责色,立刻捂住自己的嘴巴。她一来是笑眼前这位朱家小姐真是直接,二则她自己第一次见到周元礼也有这样的错觉,毕竟他之美远远模糊了性别。   “怎么,不信?”周元礼一挑眉,他倒是很久没有遇见过这种不知死活之人,居然还敢挑战他的性别?   “我、我、就是觉得”,朱七七搔搔头,应该怎么说呢?他生得这般玉面淡拂、貌似天仙,是个男子不就太过可惜了吗?   她仿若着魔般一步一步上前,伸出双手想来若是胸前真的一马平川的话……   “你做什么?”白飞飞岂会让朱七七随意靠近周元礼,她一喝将痴迷中的朱七七震醒。   正巧周元礼仰起头来,他的喉结,朱七七敲得真真切切,不由得地垂下头,“对、对不起,误会你了。”   “既然你诚心上门道歉,就留下来吃些甜品再走吧”,周元礼对重英扬了扬头,重英会意地点点头,带着如意前往厨房。   “那,公子,我们是去东花园吗?”白飞飞低垂下头,凑近了周元礼,发与发在那一瞬间交融在一起。   他们两个距离之近,害的小泥巴直接捂住了自己的眼睛,朱七七也不由得脸上猛然浮现出红晕。   虽然知道周元礼是男子,但是看见两个极美之人宛如吐息般的靠近,这个场面还真的是活色生香啊。   “去雨亭吧”,周元礼并不想自己与白飞飞之地被他人踏足,就连阿大都懂得守在花园外不得入。   听此白飞飞抿嘴一笑,她要的就是周元礼这一句,看来他与自己的心思是一样的。   朱七七与小泥巴跟在白飞飞身后,对一次踏入的周府东张西望,虽然五步一楼,十步一阁廊腰缦回的构造与朱府差不多,幽深曲折的的盘山道,尽头数级汉白玉石阶,不知比普通府邸要精致了多少。   坐在亭内还能看见长满碧绿荷叶的水潭,朱七七一直自诩汾阳城中的大户,今日坐在周府的雨亭中反而坐立不安起来,她一定要将今日所见告诉父亲,他日也建城这样的后花园,到时候才有脸面请周府中人来她的府上坐坐。   “对了,我还一直不知道应该怎么称呼你们呢”,朱七七先是自报家门,“我叫朱七七,你们就叫我七七好啦!”   “……”,白飞飞一直觉得,自说自话拉近关系,一直都是朱七七的拿手绝活。   “只呼名讳诸有不妥”,周元礼微微一笑,化解了朱七七的亲近牌,“鄙人姓周,这位是在下的义妹,姓白。”   “哦…白姑娘”,朱七七又又是一眼扫过周元礼,不知道为何看见他变变得羞答答的,她拉着裙摆微微晃动身体,“周大哥。”   “见过周公子,白小姐”,小泥巴也感觉低头行礼,“我是小姐的贴身丫鬟,叫小泥巴。”   “小泥巴,好有意思的名字,为何而起?”周元礼的一言一语,都轻易能够夺取小泥巴与朱七七的呼吸,小泥巴对这个司空常见的问题更是束手无策。   朱七七刚要开口回答,小泥巴便有些难堪地想要独挡自家小姐,虽然她是丫头一名也是不想在周元礼面前丢脸。   小泥巴完全没有注意到重英与如意已经端着杨枝甘露过来,如意为了躲避小泥巴不知为何伸来的手,手中的盘子一斜,盛有杨枝甘露的银镶红彩漆碗统统落在水潭里。   “哎,那可是公子最喜欢的碗”,重英凉飕飕的话,让朱七七与小泥巴面面相觑。   “对、对、对不起,我下去撩”,小泥巴撩起自己的袖管,就想下水潭。   如意一把托起小泥巴,“省省吧,你又不会水,你下去了是想我们再来救你吗?”   “罢了,不过是几个碗而已”,周元礼的声音仍然温和,可是朱七七脸面上火辣辣的。   小泥巴做的蠢事,连带着她这个做主子的,都显得是一个蠢蛋。   “如意,你再去拿些吧”,白飞飞也摇摇头,她向来知道周元礼爱清净,朱七七与小泥巴这样闹腾,虽然面上不说,但他心里大概还是不喜的。   说来也奇怪,白飞飞完全不怕朱七七会在周元礼心里占据任何的地位,这份没有由来的笃定是怎么回事?   朱七七拉不下面子为小泥巴的蠢而道歉,变得更加如坐针毡,饶是贪看周元礼的美色,用完杨枝甘露也不敢再就留,拉着小泥巴速速离开了周府。   周元礼本就轮椅不便,白飞飞也只是让重英与如意送客,仍然与他坐于亭中。   “公子说是要让朱家小姐开心,但好像并没有付之行动?”白飞飞觉得,周元礼对朱七七,还没有当初对自己半分好。虽然也有与朱七七对话,笑容一丝未露。   “事有轻重缓急,人有亲疏之分”,周元礼缓缓道,“你既不喜欢与她多待,我又何必留?还是你更重要。”   “你这样啊,真的会把我宠坏的”,白飞飞心中甜暖,面上也不流露出来,只好转换话题,“公子你说,快活王当真是为了朱七七之母,李媚娘执着了十八年?”   现在白飞飞知道自己并非快活王柴玉关的女儿,自然也能跳脱出这个身份再次审视这个问题,“到底李媚娘有什么的魅力,快活王会为了她这么多年念念不忘,连着自己的两任妻子都不要。”   “一个人再坚强刚毅,也仍然需要情感的宣泄,总会寻求亲密关系的需求。他与所有人保持距离,结果就是,如果这个世界上有一个人是他愿意相信的,他就会抓住救命稻草般不顾一切地抓住”,周元礼明白,坚强和懦弱乃是苦难孕育的一对双生子,“这一点就如我爹当初为我娘,不过所有人的反对定要留在身边。”   他的父亲即便贵为帝王,仍然觉得寂寥无比,后宫嫔妃除了争夺宠爱、朝堂宠臣除了争夺权力,居然一个能够谈心聊天的人都没有。   所以那个时候先帝一路下江南遇见南宫世女,她容貌惊为天人之外,更因她心思简单清纯,与后宫妖艳的货色全然不一样。纵然她在后宫数年仍然不恃宠而去、也无心干涉朝政,只愿与先帝情比金坚,只此一人。   这样的爱情,大概就是先帝趋之若鹜的,也同样是白飞飞之于周元礼的存在。   周元礼即便东宫落位,他也曾拥有过一切的荣华富贵以及至高无上的权利,以至于没有什么能够再使他留恋的。   直到白飞飞的出现,她是他寄予的希望,只是这一点他仍然不敢对她言明。   以周元礼的高傲,他不要白飞飞的怜悯,就如当初她也不要自己对她的可怜。   “是…这样吗?”不由得白飞飞听着他的话,陷入了沉思。她好像也是这个样子,对所有人都冷冰冰的,在经历过白静带给自己的伤痛,遇见沈浪时就忍不住要排泄自己的痛苦,只相信他,只想要他。   现在回想起来,是不是也是一种感情的宣泄呢?    ☆、再遇沈浪   朱府外鞭炮声响,朱府的产业遍布大江南北,商业同行谁不知道,今日是朱家大小姐及笄生辰。   各行各商送的礼物,都快将接礼的家丁埋了起来。   如意将帖子与礼物交于之后,小声对白飞飞说道,“今日好大的阵仗啊。”   “毕竟是汾阳首富”,白飞飞看了看如意面露向往之情,“公子好清静的,今日你多看会吧,往后周府也不会出现这等景况。”   “我知道的啦”,如意还知道,青痕也好清静,不愿有人叽叽喳喳地在身边吵个不停。结果就是她信中央求青痕也一起来看热闹,他却干脆不回。   在白飞飞的记忆中,这个时辰应该就是气使宋离带着聘礼快要出现的时候,周元礼的探子说他的老故人,殊丽,是快活王聘礼之一。   这也就是说明,殊丽替代了她的角色,由快活王送入朱府,当做娶李媚娘的回报。   当日白飞飞当这个角色,是想用暗器伤了朱富贵,为引起仁义山庄与快活城的恩怨,借此幽冥宫反去围攻快活城。   可是殊丽不是幽冥宫的人,难道说白静放弃了这一招?   各种猜测在白飞飞的脑海中盘旋,唯有这一点她没有跟周元礼细细道来,因为若是真的要说,就不得不提起她是怎么提前知道这些的——她重生这般妖孽的事,还是一个秘密。   “啊!白姑娘!!”小泥巴看见白飞飞就猛得挥手,也不等白飞飞说什么,她便一咕噜地回去找朱七七了。   小泥巴想,白飞飞都来了,说不定周元礼也为朱七七生辰而来祝贺了呢。   要是朱七七知道后,不知会该有多高兴。   几日前朱七七还一直在数落小泥巴,在周府里面做的不到位的地方,害得朱七七今日都在搜集好看的碗碟想再去找周元礼道歉。   就连仁义山庄都能听见朱府震耳欲聋的鞭炮声,沈浪捉住了采花大盗一线香正在拿赏,不免一问,“今日是何日子?此番隆重?”   仁义山庄的账房先生一边分着银子一边说道,“朱家姑娘今日及笄生辰。”   沈浪一年多次出入仁义山庄,每次都能将带回恶名远播的武林败类,账房先生也对他有印象,“这不,仁义山庄的人都去凑热闹去了,沈少侠也不妨去看看。”   “朱家啊”,沈浪何尝不知道仁义山庄之所以能行善事,背后多是朱富贵在支持,他随即一笑,“也好,那沈某也就去凑个热闹。”   沈浪将自己的爱马牵在仁义山庄前,信步而往朱府。   朱府的鞭炮声一直不绝于耳,白飞飞与如意捂着耳朵往府邸门口夺取,两个人笑着这朱府闹出这么大的动静,真的是跟朱七七的个性很像呢。   感觉到自己踩到了谁,白飞飞回过头来,与之同时引入眼帘的是曾经最为熟稔的笑容。   “姑娘,当心!”   在白飞飞身后的沈浪长身玉立,剑眉星目,俊朗如风,他正伸出手仿若要扶住向后倒去她一般。   不论对谁都如此行侠仗义、记挂安危,沈浪仍然和她记忆中的一模一样。   眉间一刹那掠过无尽的回忆与痛苦,白飞飞稳住身形,定定地注视着他,将微微颤抖的手隐藏在背后,仿佛理所当然般地扬起了嘴角,“谢谢。”   “姑娘也是来贺礼的吗?”沈浪觉得这一瞬间,她虽然笑着,看是看起来却像是在哭一样。   “我…”,白飞飞捂着胸口,勉强挤出几个字,“大概是来见故人的。”   她自告奋勇地前往朱府救殊丽,除了因周元礼腿脚不便以外,也曾经想过若是以周府小姐再见沈浪会是怎么样一个情景。   在过去她就曾想过,如果自己非幽冥宫宫主、不曾背负血海深仇、不曾阴辣狠毒,是否会和沈浪成为真正的神仙眷侣?   幻想中的这一刻真的到来了,可是沈浪看着自己的眼神清澈无比,也陌生无比。   就在这个时候,气使宋离所率领的聘礼队伍入了快活城,已经到达朱府门口。   宋离的眼神瞥过白飞飞,纵然对她的淡雅脱俗惊鸿一瞥,可是仍是提了一口气高声道,“快活城、快活王,贺礼到!”   宋离对快活王的忠心耿耿,也一如往常。   白飞飞身旁是沈浪,跟前是宋离,两人的面容都如此熟悉,可是却都不认识她一般,过往的爱恨情仇,到头来只有她一个人深藏于心。   蓦然有一种凄凉之感涌上心头。   “快活王?”沈浪倒也是听过这个名号,不知道原来快活城和朱家也有忘来。   只是他不知道快活王跟眼前这位楚楚动人的白衣少女有什么关系,为何她捂着胸口,眉间微皱的样子,但丝毫不影响她月眉星眼,秋波那一转在吵杂的朱府与快活王的队伍前,依然带来清婉之意。   宋离有命在身,除了朱富贵以外,其他人等谁来都是无用。   眼下见众人的眼光都放在自己身上,独独不见朱府主人,于是再次朗声道,“还请朱爷出来一谈。”   “冷二,你去看住七七别让她出来“,朱富贵早在一个时辰前就收到一张无名聘贴,虽金黄闪闪之分大气,但是从内容看得出写信之人口气狷狂自傲,说是提亲也不留姓名。本来没有当一回事,家丁来报一行人真的浩浩荡荡上门来送礼,还带着喜轿,看样子真的是来提亲的。   朱富贵哪里不知道朱七七乱来的性子,这个时候首当其冲地就是牢牢看住她。好在今天仁义山庄的大部分人马都在朱府参加朱七七的生辰宴,冷二当即领命带着手下去往后厢房。   朱富贵一甩袖子,从李媚娘的牌位前站起来,他辛辛苦苦地按照过世夫人临终托付之言,好不容易将朱七七抚养成人,万万不能在这个节骨眼出差错。   冷二带人守住了后厢房,冷三则是带铁骑兵从朱府后门而出,意在围于了朱府的两侧,震摄贸然提亲的人马。要知道朱府也不是好欺负的,背后还有仁义山庄支撑着。   当来人报一切已经安排妥当,朱富贵才安心跨入前厅,他倒要瞧瞧到底是谁来提亲,又送了那些聘礼来。   倒也不是朱富贵不想嫁女儿,这几年来提亲的人也不是少数,一是朱七七个性挑剔,这个不喜欢那个太糟糕,二来朱富贵深知大家看中的不过是朱七七的家事、以及朱府偌大的产业。   所以朱富贵反而希望朱七七能够嫁给自己倾心的武林中人,因为朱府的财产已经能保朱七七与后几代人吃穿用度,能够真心对待朱七七、而且能够有耐心忍得住她骄纵性子的才是最重要的。   朱富贵看宋离一表人才,有心结交,“阁下是?”   “我是谁并不重要,朱爷看聘礼便知”,随着宋离一挥手,他身后黄布所遮之物尽现。   从圣池金莲到九尺红珊瑚,不用看九环连珠,朱富贵就已经怒气冲冲,他已经猜到宋离是谁派来的——柴玉关。   十八年前李媚娘随便要了三样对柴玉关难如登天的聘礼,朱富贵以为柴玉关早已消失,没有想到他化身为快活王,居然当真将李媚娘的所要的聘礼一一弄到手。   提起柴玉关,就连朱富贵个性一向纯良的人,都忍不住要破口大骂,但是四周除了快活王的人,还有诸多来捧场的同僚。朱富贵就算顾念在朱家的脸面,也不愿抖出陈年旧事,只是阴沉着脸,“十八年,亏他还记得,他还有脸记得。”   见朱富贵对快活王出言不敬,宋离眯起眼,忍下一口气,他的任务可不是吵架,娶到朱家夫人才是正事,“除了这三样聘礼以外,轿中之人,也是主上送给朱爷的一点心意,毕竟担心朱爷日后无人照料。”   宋离示意轿旁的嬷嬷撩起帘子来,轿中之人一身真红袖衣,霞披罗裙,玉钗凤冠,唯有面色凝重,完全不像是个待嫁姑娘,毫无期待之色。   即使红唇艳抹,坐在轿中之人给人之感依然素雅清淡,一如在藏香阁一曲悠然吟唱,白飞飞对身边的如意点了点头,果然是殊丽没错。   沈浪将白飞飞的神情上细微的转变都看在眼里,“这位姑娘,轿中之人可是你说的故人?”   沈浪还是一如往昔的聪明,白飞飞轻声道,“没错。”   殊丽是色使亲自调、教且挑选的,饶是如此,宋离怕路上有变故,依然给毫不会武的殊丽加上了层层枷锁。   沈浪见此,不由得上前一步,怒对宋离,“她一个弱女子,你何须如此?”   如此熟悉的话语,白飞飞一笑,只是内心全然是凄凉之意——在她的回忆里,初次见面时沈浪也是对自己这么说。   第一次会男子心跳便是由此开始,现在重新来看,这也许是沈浪悲天怜悯的天性罢了。   朱富贵也不忍心见与女儿同样岁数的姑娘遭受如此对待,“就是,放开她。”   宋离心心念念地仅关能否完成任务,“朱爷这是要留下她?那就请朱夫人出来吧。”   青痕推着轮椅,周元礼正在朱府二楼厢房看着这一切。   这还要多谢小泥巴大嘴巴,说坐着轮椅之人是朱七七的贵客,朱府上下必须要好生伺候着。   所以早在白飞飞、宋离、沈浪之前,周元礼与青痕早就在会客厢房里找了一个看戏的最佳位置。   一切都如白飞飞所说的进行,快活王的聘礼如约而至,现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快活王所下的聘礼上,就连白飞飞也不知道周元礼竟然也在朱府。   毕竟他曾与白飞飞约定,这一次他不会亲自出面。   “公子”,青痕俯下身到周元礼跟前,“时辰差不多了,他们马上就到,我们该是撤了吧?”   周元礼告诉白飞飞,在快活王聘礼到达之后,自会出现一些混乱,好让她代为救下殊丽。   而青痕口中‘他们’就是即将要出现的混乱。   照理来说,此时应该是周元礼全身而退的时候。   可是周元礼紧抿着唇,青痕能够感受到周围空气渐渐锋锐。   从周元礼身上弥散开的气息感仿佛能剜割得人体无完肤,这并不是青痕第一次看到他露出如此严肃的表情。   上一次好像还是东宫被困之后,周元礼为做最后一搏时而如此肃然,但今日又为何?   “…不,再留一会”,周元礼要亲眼看看,白飞飞是怎么对待她身边那位的俊朗侠客的。   白飞飞以前说过——她曾被朱家小姐夺取过……周元礼一直认为也许是某样东西,可是今天从她突变的表情看来,也许是某个人。 作者有话要说:  对熊猫儿实在是无感,所以写不会想写到他的戏份。 -------------------------------------------- 其实,以周元礼对白飞飞的了解,只要一看就能够了解到,沈浪的出现,是不一样的。 ☆、朱府危机.壹   “朱爷这是要留下她?那就请朱夫人出来吧。”   就当朱富贵冷笑一声,正准备反驳宋离之际,地上的小石子开始砰砰弹跳起来,就连九尺血珊瑚的底座也不稳地摇晃着。   “是…马蹄声?”沈浪侧耳倾听,能够听到远远传来,如轰鸣水声一般的蹄踏声,而且越来越近,居然是直朝朱府而来?   “小姐,莫不是?”如意轻声凑到白飞飞的耳边问道,“这就是公子所说的…”   周元礼说过快活王聘礼到后,会出现一些些混乱,然后就是白飞飞与如意伺机救出殊丽的好机会。   白飞飞摇了摇头,示意如意不要再说下去,现在人多嘴杂,若是被旁人听了去,定是觉得她与如意两个人脱不了干洗。   白飞飞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殊丽,后者好像毫不知情、也毫不关心现在的处境一样……简直就像一个精致木偶似得麻木不仁。   这般被人送来送去,白飞飞也不是没有体会过,只是殊丽是周元礼的故人,按理来说应该也是大家出生,后来又怎么去了藏香阁、又被带入了快活城,用这些经历一比。   白飞飞也无法比较说,是自己更不幸,还是殊丽更痛苦,眼下的比较也是没有意义的。   随着轰隆隆的马蹄声,随之将朱府、仁义山庄铁骑兵牢牢围住的居然是统一身着云龙纹甲的士兵,一看服饰便是不是普通营兵。敢将龙纹正大光明印在衣甲上,只有可能是皇帝亲兵。   铁骑兵哪里见过这等阵势,眼前的骑兵各个身骑千里良驹,手握重杖,随后紧跟持盾者,团团围住朱府。而再后一字排开的是弓箭士兵与弩手。队伍整齐划一,显然走位经过良好训练,围困府邸时也丝毫不乱。   在这些士兵之后才是发令者,一身金银珠文缎面甲,坐在良驹上老神自在,自有上位者的从容悠闲。   他勒令马停后一声扬起手,士兵们发出震耳欲聋的一声喊。   纵然一声过后再无任何声响,这整齐划一的呐喊声直冲云霄,余韵玩绕。   “快活王等余孽速速自首便可饶过一命”,发令者之音透过朱府依然洪亮,显然也是一个练家子。   他自是不慌,有亲兵在前冲锋陷阵,从人数上来说也是绝对优势,除非朱府中快活王的手下有三头六臂,否则今天绝对不可能全身而退。   宋离一个转身,眼神阴霾地瞪向朱富贵,“看来朱爷早有准备啊?”   “不、不、这是…”,就连朱富贵自己都一头雾水,外面是何许人?   “请听在下一言”,沈浪思如明镜,“若是外面的人是朱爷的手下,哪会如此将主子围困在中心,照理是急着救人才是。”   沈浪的一番话颇有道理,宋离一时之间无法反驳,愤愤地望向门外,他倒要瞧瞧是谁敢和快活王作对。   见宋离要去,白飞飞差一点要开口留下他。   她明白周元礼乃心思缜密之人,若是没有绝对的把握是不会让她贸然前来,在快活王的人面前救下殊丽。   那也就是说,周元礼所谓的‘混乱’,怕是宋离到最后也难保自身。   宋离对快活王忠心耿耿,是因为舔犊之情,这个无可厚非……但是留下宋离就可能保不住殊丽,眼下两难的情景急得白飞飞直咬嘴唇,‘笨蛋!’   她又何尝不知道,个性倔强的宋离和自己一样,谁也说不劝?   往昔宋离爱慕她时也放不下对快活王的敬重,更何况如今?   若不是今有周元礼事事开解她,陪伴在她身边,恐怕白飞飞还是这个倔性子。   眼下时况纷乱,沈浪和宋离都在,她反而惦记起周元礼。要是他在,此时又会做何解?   正当宋离准备去朱府外一探究竟,一人越过府外的铁骑兵,跌跌撞撞地冲进朱府。因那人一身带血,满身血肉模糊又穿得快活城的衣服,铁骑兵面面相觑也未有阻拦,放他进去。   一看到宋离,那人腿脚一软跪瘫在地上,气若游丝,“气、气、气使!”   宋离认得他是跟随在快活王身边的左护法,“你怎么在这?”   “恕我…无用”,他死死抓住宋离的手腕。   宋离俯下身来想要听清他在说什么。   “快活城、城、破了…”,左护法的眼睛暴睁,几乎再用全身剩余的力气拽住宋离。   “??那、那主上呢?”宋离提起他,刚想要问个清楚,身后一只箭凌空呼啸,刺入了左护法,剜裂皮肉、捅溅鲜血。   如意别过眼去,她第一次见到死人,心里有些害怕。   白飞飞握住如意的手,暗叫不好,此时一箭,必定开战。   朱府外的骑兵与盾兵已经开始推进,冷二旗下的铁骑兵你看我我看你,不知道该战还是该退,只能请示,“冷二爷,我们、我们该怎么办啊?”   “饭桶!没看是朝廷亲兵吗?”冷二爷大喊一声,虽然还挥舞着手中的扇子,以往的一派老神自在已经全都不见了,“你们难道还要和朝廷作对吗?自然给我往朱府里面冲啊!”   铁骑兵这才意识过来,由冷二带头,各个再次拿起兵器,转身往朱府里捉拿快活王的手下。   一时间,刀光剑影、快活王聘礼团凄惨声四起。   就连沈浪也觉得,眼前的这一场景简直就是屠杀。   他提起剑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快活王纵然恶名远播,可是他的手下并不全然都是无耻之徒,朝廷亲兵格杀勿论未免有些……但他也不能直接和朝廷兵对抗,反而像是在帮快活王似的。   当下他只能护着朱富贵,以免不会任何拳脚功夫的朱富贵被误伤。   “如意,别愣着!”白飞飞拉过殊丽手铐,摸过她手中的枷锁,的确和自己曾经配带过的不同——并无隐藏着任何暗器。   如意听到白飞飞唤着自己的名字,扯下缠在腰间的红绳,也围在殊丽的身边。   白飞飞将殊丽推向如意,“你带着她先走,我断后。”   “小姐!这个怎么成?!”如意断断不会丢下白飞飞一个人走。   “你武功不好,难道还要我护着你不成?”白飞飞一推,硬是把如意推开。   “……”,殊丽不知是早知道会有此情景,还是对自己身处何地漠不关心似的仍一言不发。   眼看亲兵越来越多,场景越来越混乱,如意自知功夫没有白飞飞好,现在又带了一个拖累,也只能如白飞飞所言。   见如意与殊丽离开,她一个转身,劈晕宋离身边的士兵,“你还在这里恋战做什么,还不快走?”   宋离一愣,她说的有礼,若已死的左护法说的是真的,那么现在赶回快活城,赶回快活王的身边才是重中之重。   他仍然感到奇怪的是,“你为何帮我?”   “我带走了你的聘礼,所以尽绵薄之力还你而已”,在白飞飞的心中始终对宋离有一份歉意。如今他与她之间不再有任何瓜葛也好,今日救他一命算是还债。   宋离觉得她看着自己的目光似秋静般无波,但深处好像隐藏着某种涟漪,仿佛一根长针刺进心底,隐隐抽痛起来。   “你…”,他想要知道,“你究竟是谁?”   沈浪一施力,猛然抽出剑,剑鞘直往宋离,呼啸而过的箭因与突来的剑碰撞在一起,齐齐落地。   宋离明白此刻自己若再不走,便没有机会走了,他对白飞飞与沈浪一抱拳,“若他日有缘…”   沈浪一颔首,“若有缘,自会相见。”   是啊,有缘自会相见,白飞飞捡起沈浪掉落在地上的剑鞘,就如同捡起过往曾经有的情谊一般,捧到他跟前。   “谢谢,敢问姑娘姓名?”沈浪一笑,“在下沈浪。”   他本就长得一分爽气,两分俊气,笑意间更带一份武林中人的洒脱,这一点真的是丝毫未变。   “我叫白飞飞”,她屏息着回应。   然而沈浪如此说道,“白姑娘。”   这一霎那白飞飞意识到,她与沈浪的恨与怨未曾发生,就连爱与情也一并消失了,他自然不会如记忆中用温暖的嗓音唤她‘飞飞’。   沈浪见她皱起清秀的眉头,摆出一副潸然欲泣的悲伤表情来,不由地担心地问道,“白姑娘,你怎么了?”   “我、我…”,白飞飞不知是喜是忧,喜的是自己真的能够从头来过,忧的是她与沈浪情感天平从来就不公平。   “白姑娘快走”,沈浪怎么知晓她脑中思绪纷乱,生怕她再不走也是要被围困朱府被官兵拿下了。毕竟她出手帮了宋离一把,恐怕是会被当作快活城的人一同对待。   “……日后”,她轻叹一声,“日后再见。” ☆、朱府危机.贰   几乎是顷刻之间,朱府中的快活王手下,死的死,逃的逃,剩无一人。   副将正在统计死去的亲兵以及清点快活城的尸首。   朱府厅房内,身穿金银珠文缎面甲的男子正在欣赏快活王送来的聘礼,他正是元景帝座下刚刚晋升的严少将军,“啧啧啧,据说这个圣池金莲放在白玉盒中可以永葆千年不凋,真是好物啊!”   “大人若是喜欢,尽请拿去”,朱富贵并不在意这些,“况且剿灭外面这些贼人也是大人的功劳,理应将此赠与大人作为贡品。”   “怎么使得”,严少将军转过身来,面对朱富贵时眼神灼灼,“我怎么能收快活城给朱爷下的聘礼呢?”   朱富贵曾是先帝的包衣奴才,朝廷之事他理解颇深,也正是知道其中剪不断理还乱的根基,所以从商不从政。   朱富贵有一个正值妙龄的女儿,任谁看都觉得快活王是向她女儿提亲的。   不知为何快活王得罪了朝廷,本来这是和朱府无关,但是快活王拿着如此隆重的聘礼来,到显得朱府与快活王暗中有所勾结。   所以严少将这句话便是这个意思,朱富贵不顾冷二与沈浪的阻止,整个人跪在地上,“求大人开恩,我也是今日才知道有快活王此人,不知道他会上门提亲。”   若是严少将有意将朱府和快活城联系在一起,不光他自己、连七七和整个朱府都保不住了。   “大人,朱爷说的没错”,冷二感觉叫人拿过快活王前先送来的聘贴,“大人请过目,这帖子上只说提亲一事,连个名字都没留,朱爷是无辜的。”   严少将连眼睛都不瞥过聘贴,径自走到了九尺珊瑚前,“这个是渤海盐帮的镇邦之宝,前些日子渤海盐帮与盐铁司正在打官司。也是奇怪了盐铁司十名管事夜里一同暴毙,渤海盐帮也逃过一劫,现在这九尺珊瑚却在朱府!”   冷二和沈浪也听明白严少将的意思,不管是不是聘礼,现在九尺珊瑚在朱府就是足够的证据将朱府一干人等与快活城扯上关系。   就连冷二也按捺不住了,甩开沈浪拦着自己的手冲上前去,“一派胡言,朱爷与朱府上上下下都不会武,那里会与盐铁司主事暴毙有关?”   “冷二!”朱富贵急了,冷二这不是在给自己找堵吗?!   于此同时严少将冷笑一声,走上前去与冷二面对面,他虽年少但身上自有一股血气,“是啊,这些应该都是朱爷身后的仁义山庄做的吧?”   “你!”冷二气的握着扇子的直抖,现在把仁义山庄都牵扯进来了!这是要一网打尽的意思?   朱富贵在地上重重地磕了一个头,“大人,此时真的与仁义山庄无关,与老夫无关啊!”   与朝廷硬碰硬,碰不得!这个道理没有谁比朱富贵更懂。   显然此事只在严少将的一念之间,好好求他才是正事。   “老夫就一个女儿,不管是聘礼是谁送的,老夫都不会要的”,朱富贵的面容一夕之间如苍老数十年,他本养尊处优那怎么知道现在还会经历此遭,“大人请全部拿走吧?”   沈浪也有些看不下去,他是个聪明人,不会像冷二那样面子上挂不住,于是一抱拳站了出来,“这位大人,欲加之罪何患无穷?仁义山庄与朱府一直资助武林人士行侠仗义,断然不会做出此等恶劣行径,还请大人明察。”   严少将其实也只是奉命捉拿快活王余党而已,元景帝的亲兵兵分三路,一路捉拿与武林人士一起谋逆的三王爷,另一路围剿涉嫌杀害朝廷管事的快活城和其主快活王,最后一路也就是最轻松的活,就是严少将此行。   说起来朱富贵是先帝的包衣奴才,在京城也有高官相识。纵然严少将现在定了朱富贵的罪,往后倒霉的还是他自己。   所以严少将不过是耍耍威风,既然沈浪给了他台阶下,他也下得稳当,“朱爷还请快起,我也就随口说说,您别当真。”   朱七七本被仁义山庄的铁骑兵看着,未曾踏出后花园一步。好不容出来了发现周元礼已走,现在大厅看见沈浪扶着朱富贵正从地上起来,更加气不打一处来,“我爹怎么在地上?”   “这位就是朱姑娘?”严少将见她白巾翠袖,铅华销尽见天真,的确长得不错,快活王下如此隆重聘礼倒也算情有可原。   “我就是”,朱七七盛气凌人贯了,纵然觉得面前男子穿戴不凡,话也不过脑子直接说道,“你是什么东西,居然敢让我父亲跪?”   朱富贵就担心朱七七会出口不逊,沈浪掺扶着他,只觉得朱富贵的手如风中残叶抖得厉害。   “七七!“朱富贵哀喊了一声,太过娇惯她的悔恨从没有此刻来的强烈。   “爹!好歹是我生辰,看嘛让人看着我待在房间里?快闷死我了!”与此同时朱七七硬生生挤近朱富贵身边,将沈浪挤开,根本是看也不看严少将一样,就好像没有他这个人似的。   小泥巴先前说看到白飞飞,害朱七七激动得要死,要知道白飞飞在,周元礼肯定就在。本还想着这个生日不算太无聊,怎么知道仁义山庄的铁骑兵在后厢房把守得严严实实。   刚刚不知为何铁骑兵都撤走了,小泥巴一打听得知周元礼也走了,朱七七顿时没了兴致,谁也不给好脸色。   见此严少将不怒反笑,“朱爷,令爱好大的口气,怪不得要嫁予快活王了?是不是觉得只有快活王能驾驭得了您令爱啊?”   “七七!过来见过大人”,朱富贵摇着头,痛心疾首,“我们与那快活王一点纠葛也没有。”   “什么大人?”朱七七只知道父亲从商,朱富贵也未曾提起过自己曾是先帝包衣奴才之事,以至于她从未想过自己与朝廷的关系,“在汾阳爹你怕过谁吗?!”   “朱姑娘,这位可是刚才解救朱府于快活王之手的严少将”,沈浪也看出朱家小姐似乎豪迈的很,怕是还没有搞清楚眼前的状况。   “是啊是啊”,冷静下来的冷二也走到朱七七旁边打圆场,“严少将十分厉害。”   怎么知道朱七七完全不接两人的话,“哦,那就赏呗!小泥巴?!”   朱富贵本圆润的脸庞变得面如死灰,此时严少将的脸色也不怎么好看,他一个堂堂武将,居然要接受一个富商女的赏赐,真是不知道她是无心还是故意为之。   “既然朱爷说令爱并未许配给快活王,那好办”,严少将一甩衣袖,也不愿意与朱家多纠缠,高声道,“传元景帝口谕,朱富贵接旨!”   朱富贵跪在地上,看情势不对,沈浪与冷二依样跪地,只有朱七七一个人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这是怎么回事?你们都跪下干嘛?”   “七七!”朱富贵真是的要发怒了,她简直是拿自己的性命做儿戏。   若是藐视皇帝旨意真的是赐死都不为过,冷二正是是知道这点,点了朱七七的哑穴,沈浪用剑柄戳了戳她的膝腘,朱七七这才噗通一声,不由自主地跪倒。偏偏她还说不出话来,只能怒目瞪向沈浪。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朱家有女,淑慎性成,勤勉柔顺,雍和粹纯,性行温良,克娴内则,淑德含章,入秀女大选,顷刻入京候选,钦此”,严少将说完,不等朱家送客,自己转身离开。   沈浪百思不得其解,开口问道,“朱爷,刚才说朱家有女,雍和粹纯,性行温良……是朱家还有其他女儿吗?”   眼前的朱七七跟刚才严少将军口中说的一点也不像,可是朱家一直都传闻独女,这是怎么回事?   “少侠有所不知”,朱富贵也同样解释给冷二听,“刚才那位大人定然是一个字没改,传皇帝口谕,也就是说不管朱家小姐是何等模样,都要入宫参加秀女大选。”   显然元景帝是以朱七七入宫要挟朱富贵,他不懂得是自己已经离开京城多年,远离朝堂多事,为何又在此时发难?   “我一向听说元景帝生性多疑”,冷二皱起眉头,“我去探探发生了什么!”   沈浪解了朱七七的穴,正想拉她一把的时候,她倒自己起来了,放手就想打沈浪一下。   “七七!”朱富贵猛地拽住她,“听到了吗?刚才那位大人说皇帝宣你入宫!”   朱七七对父亲还是有三分敬意,收起手说道,“我能不去吗?我还不想离开爹爹。”   “是不得不去!”朱富贵面色一沉,一旦入了宫他就不能随时跟在朱七七的身边,她往后的性命,就不由得她自己说了算了!按照她现在的性子,真是分分都保不住。   见谈到朱府家事,沈浪也不好意思插在中间,“朱爷,在下先行告退。”   “少侠等等”,朱富贵见他武功高强、三番四次地护自己周全,看上去实在不像个坏人,“能否请少侠在府里多住几日?”   “爹!干嘛邀他住我家?”朱七七又瞪了沈浪一样,之前居然敢让她跪!   沈浪也想推辞,只听得朱富贵拦住朱七七再次恳求道,“少侠也看到刚才的情景,快活王的手下怕是心有不甘要来寻仇。”   “……”,沈浪见朱七七不喜自己,也不想趟这个浑水,但朱富贵面露殷殷祈求之色,想来他也是为自己的女儿担心,不由得点了点头。 作者有话要说:  别跟朱富贵说要把朱七七嫁给沈浪 这种欺君杀头之事,朱富贵还是不会做的 ☆、元礼之托   朱府外,严少将军正骑上马准备撤兵,副将清点完毕一共捉拿快活王党羽十人,亡十五人,这个数字虽然有点少,但勉强可以交差。   令严少将真正不悦的是——元景帝将自己的亲兵分了三路,一去围剿三王爷,另一队去围攻快活城,独独自己领了一个最轻松的差事。   也就是说在兵分三路中,元景帝最不想扶持的便是自己,所以派了另外两位少将去。   若是围剿三王爷成功后交出兵权,也是那两位少将中的一人会被当做有功之臣升为将军,怎么看都与自己无关。   严少将拿起马鞭,紧抿着唇准备离开之际,副将跑到他跟前跪下,“大人,属下有一事禀报。”   严少将百无聊赖地摸着自己的马鞭,“说。”   “这…”,副将看了看周围都是士兵有些不好开口。   看副将有些难以开口的样子,严少将下马与他走到无人之处,“怎么了?”   副将凑到严少将的耳边轻轻道,“大人,属下在盘问朱家家丁时得知,那我们抵达朱府后,有一人乘坐着轮椅从后门先走了。”   严少将一鞭子抽在地上怒道,“这等小事也要与我说?”   “属下不敢!”副将知道他生性狂躁,但事关重大还是继续说下去,“据家丁说那有腿疾之人生得十分貌美,宛若女子一般!”   “腿疾…貌美…?”严少将缓缓收回了马鞭,倒是想起了什么,“皇上自登基后数次命亲兵南下,每一次关于前太子的消息都是捕风捉影……皇上震怒不已,你的意思是说?”   “属下也只是猜测而已”,副将见严少将认真起来,也大胆将自己的猜测说了出来,“大人不觉得这一次快活王之事十分蹊跷吗?”   “的确”,严少将知道武林与朝廷向来是井水不犯河水,“快活王如果真的那么厉害,又毒死盐铁司十名主事还留下了线索?还大摇大摆地向朱府提亲?这不是…拿石头砸自己的脚吗?”   严少将越说越觉得副将的猜测是对的,“难道说太子真的没死,在幕后策划这一切?他又图什么呢?”   “皇上与三王爷互斗,这前太子不就乐享其成吗?”副将好歹也是熟读兵书之人,“不就跟围魏救赵有异曲同工之妙?”   “不错不错!”严少将笑着对副将说,“看来我们真是领了个好差事啊!”   要是把太子出没一事告知元景帝,一向对太子余孽忌惮万分的他定然对此十分上心。   “你留下一队调查此事且护送朱府小姐入京,其他人随我速速回宫”,严少将已经迫不及待想要将此事呈于元景帝,到最后谁功劳最大、升迁为大将军还真的不好说了!   “属下遵命”,副将领命而去。   见朝廷亲兵已不再围着朱府,沈浪便前往仁义山庄去牵自己的爱马。   白马旋风就跟自己的家人一样,这些年来跟着他踏遍大江南北。   “可是沈少侠?”   沈浪闻言转过头来,只见来者面容上有一条长长的疤痕贯穿全脸,只不过这个是很早前的伤疤,疤色深沉,现在看起来并不觉得如何可怕。   “你…是?”沈浪从未在仁义山庄见过此人。   “在下青痕,奉公子之命有请沈少侠”,青痕侧过身做了一个请的动作,“不知沈少侠可否随在下走一遭?”   沈浪并未犹豫良久,看对方的样子明显已经调查过自己,就算现在拒绝以后还是会来请。既然不知是善是恶,会面便知。   他当下应道,“好。”   “公子,沈少侠到了”,随着青痕的一身唤,逆着光坐在轮椅上,轮动着转过身来。   清明而柔软阳光笼住了他那个身影,一双墨如点漆的眼睛立时与沈浪对上。   即使知道眼前的人是男子,沈浪也不禁为之感叹,与朱七七的俏亮、与白飞飞的婉清不同,他过于俊俏的脸庞有一种惊心动魄的美,若为女儿身必定倾国倾城。   “沈少侠,请坐”,他伸出手来,指了指跟前的位子,“在下周元礼。”   窗外花木扶疏,斑驳的光影笼罩在周元礼散落的柔软发丝上,无形中并迸发静谧之感,如一副画卷一般。   就连沈浪坐下时,将剑搁在桌上时也不由得放轻了力道,唯恐破坏了此时景致。   “沈少侠是沈天君之子吧?”   听闻周元礼一问,沈浪一愣,瞬间又勾起唇角而笑,心里感叹对方不光人美,看来也是一等一的情报好手。多少年了,他抛弃了自己真正的名字改为沈浪,就连仁义山庄的人都不知道他就是当年武林盟主沈天君之子,沈岳。   面对周元礼惊为天人的容貌,沈浪也依然淡定,“既然周公子如此肯定,又何必多次一问?”   周元礼的呼吸舒缓而悠长,他也十分欣赏沈浪不卑不亢地态度,在此一辈的青年才俊中少有的冷静沉着,“你可知我为你除去了你的杀父仇人?”   到了这个时候沈浪的神情才有一丝动容,“杀父仇人?!是谁?”   “快活王、柴玉关”,周元礼眼波流转,轻轻眨眼间更似是有流光溢出,那目光中更是没有丝毫没有杂质,清亮如水。   面对如此清透的眼神,沈浪实在是不认为周元礼在说谎,事关重大他再次追问道,“你又是怎么知道快活王就是柴玉关,而柴玉关就是我的杀父仇人?”   “这个世界上从来没有不透风的墙,也不存在永不见天日的秘密,更何况沈天君乃一代大侠武林盟主”,周元礼顿了顿,“再者,我是南宫世家的后人,知晓这些并不奇怪。”   “南宫世家?!”沈浪对此也多有耳闻,“难道是……”   沈天君的武林盟主之位是由南宫世家的南宫羽禅让的,由于当时沈天君在武林中不但德高望重,更是武功盖世所以当时无一人有异议。   事隔多年武林中人依然都对南宫羽的让位众说纷纭,沈浪隐约记得父亲生前提过南宫羽隐退并非对外宣称身体抱恙,而是因为女儿入宫廷成为朝廷贵妃,于此要与世俗武林彻底脱开关联。   当时沈天君还笑着说,要是自己的儿子争气说不定还能讨得一位公主做妻子。   沈浪回想起来,又联系起先前皇帝亲兵包围朱府的样子,不由得猜到眼前的周元礼不是朝廷中人,便是与之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住于周府乃是无奈之举”,周元礼看沈浪的样子,像是已经猜到了什么,“我本姓并不是周,只是随夫子改姓罢了。”   “!!”周府周太傅因太子下马而被株连九族一事,当年在汾阳城传的沸沸扬扬,当时沈浪还年幼,也是在仁义山庄才躲过一劫。   ‘周、元、礼’,周为太傅姓,元乃国号……沈浪如此聪明绝顶之人,心中早就有了自己的定夺,他站起来默默行跪拜之礼,这次不同对严少将行礼时的敷衍而心悦臣服,“谢周公子为沈某,公子所托之事必当办到。”   “那么就有劳沈少侠帮我照顾白姑娘可好?”周元礼的深色未变,仍是那般的淡然,内心释然和焦躁交织的杂乱大抵只有他自己知道,“就是沈少侠在朱府有过一面之缘的白姑娘,她是我的义妹。”   “周公子这般是…?”沈浪听出了不对,这简直就是临终嘱托一样。   “当今新皇一直在苦苦追寻我的下落,早晚都有这一天“,周元礼的眼神让人看不出真意。   就连沈浪也猜不到他说的‘这一天’,是哪一天,“沈某必当做到。”   “那就不打扰沈少侠了”,周元礼就连赶客都十分的优雅,蕴含着的天家贵胄不言而喻。   “告辞”,沈浪也不是攀龙附凤之人,拿起自己的剑与一直守在旁的青痕微微颔首,算是别过。   确定沈浪已经走了,青痕才开口,“公子,我还以为你邀这位沈少侠是问他要天绝三式。”   “那日在朱府你又不是没有看过他的身手,你觉得他像是会天绝三式的样子吗?”   周元礼一问,青痕才细细琢磨,沈浪看着身手不差但要说如何高超,倒也不见得。   “更何况小左子不是在快活城寻到了许多柴玉关收藏的武林秘籍吗?”提到快活王,周元礼也不得不感叹,“这柴玉关原是无名小卒,费劲心机搜集了各门各派的高深武功,居然全部都融会贯通,也算是个人才。”   “小左子刚才来的信报,围攻快活城的消息一出,幽冥宫和怜云山庄全去相助了。小左子亲眼所见,幽冥宫主与怜云山庄的王云梦与其子统统与快活王同归于尽”,青痕未曾亲眼见到,但也不得不长舒一口气,“小左子说他也折损了好几名好手,这么多人才取那柴玉关一人的性命,看来他的确算个人物。”   但是青痕更想说的是,“公子,围困朱府明明与您无关,您为何要在朱府留这么久?”   他担心有人将周元礼的事情说给亲兵听,这些就难办了!   “新皇一向多疑,这次三王爷与柴玉关的事情线索这么明了,我们何不就给他一个把柄,让他捉住我们?”周元礼已经下定决心不再躲避元景帝的追杀,他韬光养晦了这么多年,成败在此一搏。   “属下听命,一切紧遵公子吩咐”,青痕见周元礼终于认真起来,内心很是高兴。   只有周元礼自己明白,为何东躲西藏这么多年都不曾想要反抗,只是小心翼翼地维持着自己手下的安全与白飞飞的平安。   这岌岌可危的平衡就在沈浪的出现后打破了,最懂白飞飞的周元礼又怎么会错过她与沈浪在朱府的匆匆一瞥?   从来没有见过白飞飞那样的眼神,周元礼曾经想过上千万次他与她的结局,却从未想过她还会恋上别人。   不、不,白飞飞当时的表情更像是找到失而复得宝物……周元礼记得她说过她被朱家小姐夺取过一样很重要的…   她没有说完,周元礼推测为某种珍贵之物,现在看起来,可能是她当时想说的是——很重要的人。   内心深处已经结疤的伤口似乎正在逐渐溃烂,所以周元礼决定他养了多年的棋,最后一招铤而走险! 作者有话要说:  完结进行时! ☆、周府被灭.壹   “晓晴,许久不见,你长大了许多”,周元礼笑意盈盈地望向殊丽,不,此时此刻她已经在周府恢复了自己真正的名字,周晓晴。   就连重英也在一旁微笑的点点头,白飞飞很少见她这样由衷地发出笑容……看上去重英仿佛十分高兴看到周晓晴的出现。   “是啊,真的是好久”,周晓晴张望着四下并下意识地抚摸着一直带在身边的古琴,出了藏香阁又入了快活城,只此一物她从不离身。   就像她从未忘记过周元礼一样,被深深刻入心底的回忆。   “这把琴…”,周元礼眯起眼睛,“可是我送的那一把?”   “难得公子还记得”,周晓晴往常一直围绕在周晓晴身边那种冷漠的感觉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满身溢出的幸福感,   不知怎么的白飞飞有一种正主归位的感受,从她的内心深处腾起些许的慌张,只能开口问道,“不知周姑娘昨夜休息得可还好?”   “有公子在我很安心”,周晓晴将琴放下。   见状如意想要来帮忙,重英却拦下她,亲自伸手帮周晓晴。   周晓晴刚坐稳在琴前,一伸手不知为何,琴上所有宫弦应声而断。   一时间众人之间安静无声,还是心直口快的如意最先打破沉默,“这弦…断了…”   “是呢”,周晓晴眼神一暗,轻轻扶起断掉的琴弦,幽然开口,“可是,没有备用的弦。”   重英也觉得断弦晦气,不愿意亲口说出,“也是,周姑娘你昨日刚来,也许在路上太过颠簸才是。”   “飞飞这里可有?”周元礼那非常遗憾的口吻,好像很是期待周晓晴的琴声,本来他就是个爱乐之人。   白飞飞摇了摇头,如意建议道,“不如我出门去买吧?”   总是觉得周元礼与周晓晴在一起很碍眼,听此白飞飞也说道,“那我与如此一起去买吧?”   周晓晴重新抱起琴来,向周元礼请示,“我也许久不曾外出,可否与白姑娘同去?”   “去吧”,周元礼微微颔首。   白飞飞再准过身的瞬间,还能够感受到他的目光正落在自己身上。宛若自己的每一次离开,周元礼都是如此目送自己。这份心意漫过眼神,正温暖着她些许慌乱的内心。   “还请公子稍等一会”,白飞飞转过头,对周元礼绽开笑容,一如往常。   “好,我等你”,周元礼目送着她的身影渐渐远去,她所穿的白衣成为一个白点。   重英沉默不言,周围的声音就好像因白飞飞的远去而消失,周元礼的耳膜因为突然而来的寂静而微微发痒,就像独自在空旷天地般,缓缓感到了一丝悲凉。   “公子,时辰到了”,重英推着轮椅,将周元礼向后门推去。   阿大已经在后门准备好了马车,马车内一片黑暗,就仿佛灰蒙的暗夜。想要和白飞飞在一起的念头,突然疯狂涌上。   事已至此,周元礼一声叹息,“愿…我能等的到你。”   阿大一挥马鞭,马车离开了周府。   就在此时,正走在山间小道的周晓晴突然停下脚步。   “周姑娘可是累了?”如意上前一步说道,“周府离汾阳城甚远,若是周姑娘累了,这琴就交给我吧?”   闻言周晓晴反而将琴抱得更紧了,“不、我不累。”   她只是没有想到,自己刚刚回到周府便这么快地要离开了。周府是她从小生活的地方,若不是父亲下狱,恐怕她还是周府的千金小姐。   昨日如意救她入周府,周晓晴激动得快要哭了出来。周元礼所住的东厢房正是她曾经的住所,一切都是那么的熟悉却又那么遥远,原来她已经离家太久,所有都已物是人非。   唯独剩下的,就是手中这把琴了。   白飞飞觉得今日周晓晴的情绪格外不稳定,“如意,我们走得慢些。”   白飞飞与如意都是功夫在身的人,周晓晴真的是手无缚鸡之力但又死死抱着琴,令她们也无法帮上忙。   结果去汾阳城足足花去一个时辰,往常白飞飞与如意来回也不过这些时间。   三人跑遍了汾阳城所有的琴行,怎么知道独独宫弦无货,说是之前已经被人买断,新货还没有来。每一个琴行掌柜看到周晓晴手里的琴,都忍不住多问几句,反倒是变成了懂琴之人的闲聊。   白飞飞虽然插不上话,也一直在旁侧听着。她知道周元礼一向好乐,自己纵然琴技还未炉火纯青,也有心磨炼。   只听得铺外一阵喧哗,百无聊赖地如意正与店小二唠嗑,“发生了什么事这么热闹?”   “据说朱家小姐要入京做秀女啦!”磕着瓜子的店小二一拍手,跟如意出门一道看热闹去了。   “朱家小姐?”白飞飞暗忖,汾阳城不就一个朱家…朱七七?怎么可能?记忆里没有发生这件事情啊?   白飞飞紧跟如意与店小二,街道上早已挤得满是围观的人。汾阳离京城遥远,天高皇帝远,除了周太傅就再未出过什么大官,更没有姑娘入过宫,几乎全城的人都在看热闹。   严少将留下的大部分亲兵排成两列,副将一人骑着马在前面领队,中间由八人抬起的大轿正晃悠着,朱七七正巧撩起帘子与路上的白飞飞对上眼。   “哎哎哎啊!停停停!!”朱七七不管轿子有没有停稳立刻跳下轿子。   本来身骑白马跟在队伍后面的沈浪赶上前来,“大小姐,你这又怎么了?”   在朱府跟朱七七相处两日,沈浪这算知道什么叫做唯女人与小人难养也,朱大小姐真的不是他伺候得起。若非朱富贵老泪纵横得相求,沈浪自己又得仁义山庄多数帮助,只能答应下来。   苦也是苦在朱富贵被勒令不能入京,元景帝是铁了心要将让朱七七入宫为质。   见朱七七下轿,整个队伍停了下来,沈浪顺着她的眼神看到了白飞飞。   沈浪心中惦记着周元礼的嘱托,他本想护送朱七七入京后再来找她,没有想到这个时候居然见到了。   沈浪刚想开口,朱七七比他更快,“白姑娘,你在这里…那么周公子呢?”   听到‘周公子’三个字,周晓晴抱着琴默默地站在白飞飞身旁,看向朱七七。   “公子,他在府邸,未曾出来”,白飞飞此言一出,朱七七的面上顿露失望之色。   “是啊…周公子腿脚不好,也不可能出来送我”,朱七七心里更是明白,自己与他无缘无故,又怎么会特意为她送行。   只是心里还是抱有些许期望,朱七七又开口问道,“那白姑娘…周公子知道我要入宫的事情吗?”   白飞飞素来知道周元礼情报了得,所以迟疑地不敢断定。   副将看朱七七站在街头,与另一位白衣少女似乎是要没完没了地聊天,他的耐心已殆尽不由得手一扬,正准备挥马鞭的时候身后传来马蹄声,副将回头一看,立刻下马跪迎,“大人!”   来人居然是严少将,他的铠甲上血迹斑斑,手上还提着布袋,下侧血色已经渗透而出,仍在滴血。   副将看见严少将身后的人不少都受了伤,严少将自己又满目严肃,不由得有些担心,“大人,情况如何?”   “我方伤亡惨重,不过…”,严少将高举着布袋,“孽党赵元礼首级再此!!!”   严少将的一声喊,引得所有人瞩目。   ‘孽党’二字引得路上行人纷纷议论,听到消息的汾阳知府已经赶到,几乎是连滚带爬地跪在严少将面前,朱富贵也从人群中挤了出来,他与冷大听到‘赵元礼’的名字时不由得心惊肉跳。   赵元礼,不是就前太子?当时东宫被围困后一直下落不明,怎么现在栽在严少将的手里?   “知府大人,你好大的胆子”,严少将勾起唇角,忍不住讥讽,“你汾阳城外的周府里,乱臣贼子住得可舒服了,你都不曾察觉?”   “下官有罪,下官有罪!”知府哪里管众人的眼光,唯有求严少将网开一面,上奏皇帝的时候不要牵连到自己才能保命。   ‘赵元礼’、‘周府’,从严少将口中相继而出的话语,使得白飞飞脚下不稳。   “小姐,你没事吧?”如意赶紧扶住白飞飞,就连如意自己都听出不对来,小声地问道,“这周府,是在说的我们吗?”   赵乃国姓,这一点白飞飞还是知道的。她茫然地望向周晓晴,这个时候只有她能够解答。   “公子姓赵,名元礼,家父姓周,曾为太傅。”   周晓晴的一句话再次如晴天霹雳,白飞飞不由得踉跄后退几步。   沈浪也在一旁听了个明白,他心下一惊,周元礼昨日相托莫不是指的就是现在的情景?   只见得白飞飞身影掠过,火速往周府而去。沈浪将手中的马绳塞给如意,马上跟上白飞飞。   “小、小姐!”如意看了看手中的绳索,又看了看一旁的周晓晴,不知道该怎么办。照理来说她应该跟着白飞飞一起回去才是,此时此刻又不能丢下周晓晴一个人。   朱七七看眼前一个两个的人都没了,不由得怪叫起来。   朱富贵偷偷摸摸地跑到朱七七跟前,一把捂住她的嘴巴。   “七七!听好!千万不要跟任何人提你认识周公子的事情,否则朱家上下全部因你而死”,朱富贵第一次见周元礼时就觉得有几分熟悉,他并未见过周元礼,可是见过他的母妃——俪贵妃。   名满天下的俪贵妃之姿,只要见过一次就不会忘。   现在根据严少将所言,朱富贵终于明白为何周元礼所谓何人!若是朱七七现在大嘴巴地漏出自己认识前太子,恐怕真的是即可被问罪。   朱富贵声音虽轻又万分凝重,朱七七点点头,见此他才松开手。   严少将撇过朱富贵,骑在马上径直而来,“朱爷真是对令爱恋恋不舍啊。”   “老夫就七七一个女儿,所以不舍得”,朱富贵再一次摸了摸朱七七的头,硬是把自己的哽咽之情咽下,“老夫就送到此,还望大人一路平安,多多照顾小女。”   “那是自然”,严少将一挥手,一旁的士兵就将朱七七塞进轿子中,“起!”   严少将归心似箭,他现在只想将赵元礼的首级快点到入京,呈给元景帝看,免得夜长梦多。   听见朱七七在轿中喊了一声爹,朱富贵跨出的脚步硬生生地停住,冷二拍了拍朱富贵的肩,两人一脸哀伤,但却都没能回头。只怕一回头,就忍不住要拦在轿子前祈求留下朱七七。   这样并没有用,违背圣旨只不过是多赔上两条人命而已,这样一来朱家便真的从此无望。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我知道卡得不太好…努力憋二更! ☆、周府被灭.贰   白飞飞一路跌跌撞撞,周府近在咫尺时她反而停下脚步,不敢进去。   吐息了好几次才敢迈出布置,周府大门有别人强行打开的痕迹,入门口倒下的是一个彪形大汉。   “阿大?!”白飞飞跪在跟前,都不忍把满是伤痕的尸体翻过来,身形如此魁梧,不是阿大又会是谁?   周府一向清净,青痕昨日离开,除了阿大、重英就不会再有人守在周元礼的身旁,想到这里白飞飞直往东厢房而去。   而血迹也是一路随她的脚步,指引她停在书房门口。   “不要进去”,沈浪拦在门口,他已经看过里面了。   见他对自己摇摇头,白飞飞知道周元礼怕是凶多吉少了!   “不!我要进去!”她挥开沈浪的手,“公子说过等我…他不会…不会就这么…”   然而白飞飞一跨进书房就能看到坐在轮椅上背对自己、已经被割去头颅的背影。那件衣服正是周元礼晨时穿的。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不会的!”   无法相信!!一股呐喊声从心底悲切地响起,白飞飞的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我要报仇…我要为公子报仇!!”   不能忘记,严少将高举着周元礼的头颅,那副得意洋洋的样子。   一想到这个场景,白飞飞气得简直要炸裂,仿佛胸口要被撕裂一般,“我一定要报仇!!”   沈浪见拦不住白飞飞,一个手刀砍在白飞飞的后颈。   毫无防备的她顿时陷入了黑暗中,宛如感受到自己正在坠入看不见的深渊。周元礼之死让她痛彻心扉,这份悲哀仍然回荡在她的身体内,浸染她的思绪,渗透她的内心。   沈浪将她扛起时,还能够看到她眼角滑落的泪。   生怕还有亲兵折返,他带着白飞飞悄悄离开了周府。   醒来时,觉得身处摇晃之中。   “小姐!你醒了?”   与如意一同凑过来的还有朱七七,她们的脸是如此熟悉,又是如此的陌生,白飞飞有一种恍惚之感。   “我这是在?”白飞飞捂着额头,她觉得有一些头痛。   如意扶着她,朱七七递过一个水袋,角落里的周晓晴只是默默的抱着琴,看着她们照顾白飞飞。   自己居然与朱七七正和睦相处,白飞飞到现在也无法理解这点——但这正说明她还处于死而复活的生命中。   那周元礼呢?真的被残忍地割去头颅而死吗?白飞飞强压住胸口,进行几次深呼吸,似乎这样才可以说话,“公子呢?”   “小姐,周府已经回不去了”,如意看了看朱七七,在白飞飞昏迷的时候,多亏朱七七收留她们与周晓晴,”沈少侠说护送我们去京城,他受公子之托定会我们平安。“   白飞飞再次无言,马车内流淌着冰冷的寂静,她每一刻都感到生命最重要的人被夺走一般。   这一次与知道沈浪与朱七七在一起时的愤怒不同,知晓快活王与白静并非自己亲生父母时的痛苦不同,反而是一种茫然。   周元礼死了,天地之大她何去何从?   在遇见周元礼之前,她就好像一颗肆意疯长的杂草,柔韧,果断,不惜所有,虽然努力钻营,仍旧听天由命,风雨雷霆,听之任之,最后能够保有的便是自己一条命。   在遇见周元礼之后,白飞飞现在意识到,这几年周元礼就是她的天,撑起一片天地。她变得温婉、变得普通、变得平静。   能够感受到生活自由的甘甜与幸福,然而这一切都飘然远去,带走了她心跳的最后一丝温度。   留下的,唯有伤痛。   白飞飞撩起帘子,沈浪正骑着旋风跟在一旁。   见到她醒了,沈浪总算松了一口气,生怕自己手劲太大伤到她,“白姑娘,你感觉如何?”   “……”,清晨的风异常的冷冽,从鼻腔吸进体内,有种撕心裂肺的疼,而这种疼让白飞飞少许冷静了下来,从余光还能够看到分散在前后的朝廷亲兵。   就是这些人围困了朱府,也就是这些人灭了周府!   见她不说话,沈浪以为她担心自己的处境,不由得说道,“在下受白姑娘的义兄所托,不论上刀山下火海,都会保你平安。”   沈浪的双眼一如往昔般坚定,与白飞飞初见他时没有任何不同。   然而他说出自己曾经最喜欢的话语,内心也激荡不起一丝愉悦,只能勉强挤出一句“谢谢”,而后又放下了帘子。   这一刻她感受到了周元礼与沈浪的不同。   沈浪胸怀宽广,悲悯怜人,只要他承诺过的事情就一定会做到。   而周元礼在几年前,就将他暗中堂口全部告予她听,就算周府被灭朝廷也没有线索一网打尽。无论是京城也好、江南也好、塞外也好都有他的据点,只要白飞飞牢记于心中,即便她一个人带着如意,也能安稳一生。   周元礼从来不会轻易许下什么诺言,也不会为白飞飞冲锋陷阵地做些什么,可是他会保她不再经历任何刀山火海。   周元礼的这份心意,白飞飞已经不止一次感受到,唯有这一次特别强烈。   “小姐,接下去我们该怎么办?”如意的问题宛如凶器,一刀刺入白飞飞的内心,将它一分为二、痛苦太过强烈,令她的喉咙深处阵阵抽搐。   “入京进宫,我们要为公子报仇”,白飞飞紧紧攥紧手心,“此仇不报,我枉做人!!”   如意深怕自己的耳朵出了岔子,“进宫?什么宫?“   “当然是皇宫”,周晓晴十分冷淡地瞥了如意一眼,“你以为什么宫?相处了这么久,你们连公子是什么人都不知道?”   “公子是什么人?”朱七七只当他是难得一见的美人,虽然朱富贵千叮咛万嘱咐说她不可泄露认识周元礼,但并不知道为什么。见周晓晴提起,不由得凑了过去。   “你说呢?”周晓晴扬起嘴角,这一笑比哭还难看。   “我一直知道公子身份尊贵,只是没有想过他是…”,白飞飞与周晓晴对视一眼,在这个马车中,不,在世人中知道周元礼身份的可能只有她们二人,此机密万万不可泄露。   否则别说报仇,恐怕立刻被外面精锐的亲兵所擒。   “没有想过周公子是什么人啊?”朱七七被吊起了胃口,看周晓晴与白飞飞都是弱如奄奄一息、不愿意回答自己的样子,也只能无奈地坐回原地。   周元礼的死不知为何对朱七七也打击颇大,她本心心念念地过完生辰宴会就要去周府找他。没有想到前几日匆匆一别便是再见,如今又远离亲人在入京的路上,连小泥巴也不再身边。身边的沈浪、周晓晴都不熟,如意和白飞飞还好,但也说不上话,朱七七如同焉掉的小黄花一样,只是低头摆弄着自己的裙摆。   白飞飞握住如意的手,在她的手心写下两个字——太子。   如意瞬间瞪大了眼睛,张大的嘴巴却迟迟未吐出一个字。   如意虽然单纯并不笨,她早就看出重英与青痕并非普通人,那么他们甘之臣服于周元礼之下,早就代表周元礼也并非一般人。   她与白飞飞一样,万万没有想过周元礼的身份曾经如此尊贵。   新皇元景帝登基,改国号为开元一事众所周知。如意也不曾知道周元礼的名讳,所以不曾像白飞飞一样,从‘元’字辈与其他蛛丝马迹中能够猜到周元礼的身份。当日她听到白飞飞与周晓晴的对话,仍然一头雾水,又见严少将提到剿灭周府,便不敢再多问。   现在如意总算明白,为何白飞飞说要入京进宫报仇,剿杀周元礼一定是皇帝的意思。   “可是…我们怎么入宫呢?”如意反握住白飞飞的手,“不管如何,我都会跟在小姐的身边,但凭吩咐。”   周元礼死去,恐怕青痕也凶多吉少,不管为了周元礼也好、为了白飞飞也好、为了再见青痕一面,如意绝对不会为了自己的安危而离开白飞飞。   见到如意如此坚定,白飞飞终于有了那么一些些的安慰——如意也是周元礼送给自己的礼物,她的忠诚在此时派上了用场。   一想到周元礼,白飞飞心中又一阵抽痛,将目光放在朱七七身上。   朱七七见白飞飞与如意突然齐齐看向自己,不由得有些害怕,“你们看着我干什么?可别忘了?我可是救了你们?”   当初沈浪抱着昏迷的白飞飞,在周元礼的嘱托与朱富贵的托付间徘徊,见如意与周晓晴两个弱女子,索性一并藏在朱七七的入京的马车中。   “正是如此,不如你再帮我们一把?”白飞飞记得朱七七要入京选秀女,若是装作她的贴身丫鬟必定能入京。   一直默不作声的周晓晴此时忽然说道,“这事,我能帮你们。”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二更!我知道自己卡在不好的地方了! ☆、入宫前夕   一直不明白周晓晴所谓的‘帮’是怎么回事,直到白飞飞与朱七七在朱家别院同时接到皇帝亲旨时才懂。   “封朱家女七七为柒常在,白家女飞飞为婉常在,周氏女周晓晴为晴贵人,即刻入宫!钦此!”   如意送了一些银子给宣旨的太监,对方假意推辞了一番便高兴地手下了,“三位小主,马车已经在外面了,还请动作快些,入宫的吉时可耽搁不得!”   “知道了,多谢公公”,周晓晴一颔首,亲自带着太监出去,走到门外她才再次问道,“皇上这次选了多少人?”   “皇上啊这次大选秀女才看中两位”,在宫里混的都是人精,小太监怎么不知道眼前这位主的特别,“封位都不过是答应,就属小主您的位分最高!往后还请小主多多关照!”   “公公严重了,我才是要您多多关照“,周晓晴又塞了满满一袋子银锭,这才打发他走。   见周晓晴迟迟不回来,本就心里郁闷的朱七七一下子坐在凳子上发闷气,这几天朱府别院被官兵看得死死的,不像在汾阳中她想进就进,想出就出。   好不容易见几天上街一次,天子脚下京城跟汾阳城完全不同,就连小贩都一种狗眼看人低的感觉,一点也不好玩!   “我不要进宫!”朱七七撅起嘴,双手环胸,“我才不要做那什么劳子的柒常在!”   朱七七早就将入宫前派来的教养嬷嬷气走了,但是多多少少也是听进去了一些。   “朱姑娘,你若是乖乖进宫,大概往后还能再见你爹一面”,白飞飞仍然不喜欢朱七七,不过心里知道若是进宫大概还是会与朱七七住在一起,这共同进退还是要的,所以好言相劝,“你要是让皇帝开心,大概你的丫鬟小泥巴也能接过来。”   “真的?!”朱七七的眼睛一亮,小泥巴跟她亲如姐妹,小泥巴在自然最好。   现在朱七七最羡慕的就是白飞飞身边有如意在,什么事都能搭把手帮忙,该死的沈浪入了京后就不知道去哪里。据说是因为男女授受不亲,所以一入京便被官兵隔开。   朱七七真的是身边空无一人,平时的鬼机灵一个都使不出来,快闷死她了。   将朱七七一个人留在前厅,白飞飞与如意回到自己的后园,如意忍不住问道,“小姐,你有没有注意到周姑娘…封了贵人?”   贵人的位份在常在、答应之上,奇怪的是周晓晴曾经在藏香阁做伶人,照理来说她的身份连入宫都不行,还有白飞飞与如意皆不是入宫人选,她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周姑娘自然有过人之处,她既然是公子的故人,应该信得过”,白飞飞若要入宫,也只能信周晓晴。   如意看白飞飞执意入宫也不便再说什么, 只是心里还是觉得整件事情很奇怪。   “那我再准备准备吧”,如意听教养嬷嬷说,入宫后要什么东西只能宫中配给的,乘着现在还没有入宫,该带的都带上。   “嗯,也好”,白飞飞点点头目送如意离开,这才回到自己房间。   没有想到沈浪早已在里面候着她,看见她时猛的站了起来,“白姑娘,你…真的要入宫?”   白飞飞万万没有想到他居然会在自己房间里,眉间一皱,“这是我的房间…沈少侠你怎么能径自进来?”   此言一出,见沈浪有些愕然,她也意识到自己语气有些过于言重,“对不起,最近心情不好,说得过了,请别介意。”   “不,的确是我不好,不过为了躲避园子里巡逻的士兵,不由得出此下策”,沈浪也理解,白飞飞跟着周元礼自然礼节上不拘小节的江湖人士不同,于是继续回到先前的话题,“白姑娘若是进宫报仇,不是负了周公子的百般心思?”   “那你的意思是让我苟且偷生一辈子?”白飞飞死死咬出下唇宛若真的咬出血才甘心一般,“我这条命是周公子给的,他死得那么惨?我怎么能袖手旁观?”   绝对不会忘记,周元礼那样凄凉的死去。   “竟、竟然连大家的尸首都没能、入土为安”,白飞飞一直在大家的面前佯装坚强,在此时此刻终于忍不住崩溃,只要一提起周元礼,内心深处藏着的悲伤便会倾泻而出。   为什么没能早点明白,她对周元礼的依赖与眷恋早已深深地刻在心上。   沈浪看她想不穿,有些激动地说道,“你进宫又能做什么?凭你一己之力难道还能暗杀皇帝不成?!”   “你不懂!就算拼上了我这条命!我也绝对不会放弃!只要我还活着!只要我还有这条命!!”白飞飞几乎是声嘶力竭地吼着,她眼泪婆娑间看着站在眼前的沈浪。   还是那般的俊朗,还是那般的为她捉急,还是那般的理智……也还是那般地承受了众人的嘱托心似大家。这一看,白飞飞似乎是懂了些什么,讥凉一笑,“是啊…你不懂,你从来不懂。”   重生前沈浪就不曾懂她,现在更不会懂。   懂白飞飞的,从来都只有周元礼——为何这个道理她也是现在才懂?   “不懂?不懂什么?”亏得沈浪自诩聪明,可是他怎么完全听不懂她在说什么?   沈浪从来就是一个胸怀天下的人,他的悲悯在于普通人也在于敌人,他也许会因为种种原由放弃复仇,可是白飞飞不会,她从来不会。   她生命中的东西都是那么的得来不易,都是那么的小心翼翼捧在手上。一旦被人夺取了,就要数倍夺回。   这个定论至今也不曽改变,白飞飞与沈浪从来都不是一路人。   只是第一次被温柔对待,第一次见他剑眉亮目,生出了怦然心动之感,至此念念不忘。   可是真的是爱吗?那般悸动的心情为何不见了?从朱府重逢之后,她心心念念地又是谁?   答案其实就在白飞飞心底……也是她最不想触碰的答案。   因为真正的那个人,已经彻底地离他远去,还从未能好好地表达出自己真正的心情。   “不懂,不懂我自己为何从来没能说出口!”白飞飞捶着胸,继而将自己的脸深深埋在双手之中,能够感受到泪水已经沾满全脸她依然无法表达出自己的悲哀,“为什么没能早点跟公子说…”   那日在青楼时,见他换装时的面红耳赤——她已经意识到了男女有别。   亲手教琴时,总能在彼此相触的指尖感受到他的温暖——那么努力地学琴,也不过是为了讨他开心。   见周晓晴与他如此熟悉,心中隐约觉得不开心——是因为她想要独占他。   独占一直了解她、呵护她的周元礼。   可是她此生再也见不到他如梦似幻、美艳绝伦的笑容了……这个事实让她每时每刻都感觉到前所未有的煎熬。   想要再见他一面!绝对不离开他的身边!!就算要死也要死在一起!这样的念头在一直在白飞飞的心底叫嚣,而自己始终束手无策。   所以最好的解脱,便是为周元礼报仇。   沈浪不知道应该怎么安慰她,轻轻拍了拍白飞飞的肩膀作为安慰。   她擦干脸上的泪水,猛然间缩起身后退了一步,“沈少侠不要再劝了,飞飞心意已决。”   “那好,我找机会再来看你”,说完沈浪变一跃身离开了。   白飞飞关上房门,有些脱力地靠在门上。其实她刚刚没能说完的话是……她希望沈浪不要再来见她。   真是可笑,在朱府她还不忘旧情想着说不定可以和沈浪重新开始。   这大概就是老天的惩罚…用周元礼的离去告诉她,她真正爱着究竟是谁。   “公子…对不起…飞飞真的好笨”,白飞飞红了眼眶,不想再哭可是泪水抑制不住地流,为什么周元礼要一直对她这么好?好到她已经习惯…好到她不曾扪心自问…好到她现在转辗反侧都是在想他。   白飞飞无声地留着泪,点起桌上的蜡烛。   黄色烛光不由得让她想到自己身患时疫之时,周元礼片刻不离地守着她,等她醒过来。两个人还一起剪烛火,彻夜长谈。   她眯起眼逆着烛光想要在身边搜寻周元礼的身影,可是终究孤单一人。   “明明公子说,会等飞飞回来的…”,她还在想着两人离别的最后一面,怎么知道这一别就是天人永隔,令她哽咽不已。   门外的如意正准备敲门,她侧耳倾听了房间里的动静后,沉默了一会自己离开了。   白飞飞的痛苦她明白,因为如意心底深处也是这般为青痕的下落不明而揪心。   如意不说是知道自己提了,不过也是在大家的伤口上撒盐,还不如不说。   刚才隐约听到白飞飞在哭,就连如意也吸着鼻子差一点要哭出来,最后还是忍住了。   如意明白,如果连自己都失去理智的话,那么谁来照顾白飞飞——如果小姐有个三长两短,不论是周元礼还是青痕都会怪罪的。   ‘我会加油的,青痕先生…’,如意抱紧了手中的包裹,走回自己的房间。 作者有话要说:  重要的事情一点个要说!! 白飞飞为什么现在才惊觉自己的感情!!会在后面揭晓梗!!! 其实在前面已经埋下了伏笔,要是有人猜对我就再卖力更一张! ☆、山佐天音   “叩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周晓晴面朝下行大礼时还是面无表情,抬起头来却微微一下,在藏香阁生人勿进的气息完全都不见了。   “晴贵人”,元景帝放下手中的折子,对她招招手,“好久不见,快过来让朕看看。”   见周晓晴走的慢吞吞地,元景帝一伸手将她拉到跟前,“好不容易你进宫了,朕最近朝事繁忙,不得空来见你。”   “承蒙皇上记挂”,周晓晴羞涩地低下头来,避开了元景帝的视线,而她眼睛里其实并无喜悦之情。   “多少年了!朕记得那个时候你还小”,元景帝握住她的手,最近他越发喜欢回忆以前。   “可惜你以前老是在东宫晃悠,也不怎么待见朕”,他拍着周晓晴的手,变得有些大力,终而又温和起来,“因为你爹的事情,将你贬去了藏香阁,你可还气?”   这一次元景帝抬起了她的下巴,非要亲自确认她的神情。   “气?臣妾怎么会气?都是我爹爹自己不争气,害的皇上动怒”,周晓晴在藏香阁这几年并非白待,早已练就什么时候该笑,什么时候该哭,表情收放自如,她抬起手轻轻抚在元景帝的手背上,“所以才找机会通知皇上您的。”   “终于变得聪明些了”,元景帝捏了捏她的脸颊,“你父亲要是早些和你一样,我就不会取他性命了。”   “这不,念在你举报伪太子余孽有功,特意封你为晴贵人”,他走到书桌前拿起笔来,“还要什么赏赐?说!朕一并赐给你!”   “不用了,臣妾有皇上就已经心满意足了”,周晓晴站起身来,“但是臣妾不明白,为何你要还要让那白姑娘入宫,她可是…”   元景帝一挥手,示意她打住,“就是因为她是七弟的宝贝义妹!”   提起七弟,元景帝用一种十分怨念的口吻…能够让他咬牙切齿的,只有周元礼一人。   “既然他曾经夺过我的太子之位,那我便让他的义妹入宫成为朕的女人,想来九泉之下的他也恨不得还魂生吞了我吧?”元景帝对白飞飞一点兴趣都没有,可是就是要夺周元礼所爱,这样才有意思。   ‘原以为…元景帝不会这么轻易地放过她’,周晓晴心中一声冷笑,也是……白飞飞与后宫女子不同,这些年来与周元礼在一起自有一种超凡脱俗的美,凡是男人瞧了也不会真的杀之而出后快。   这步棋周晓晴没能如自己所想地那样走,她还想说什么,正闻左公公进御书房启禀。   “皇上、晴贵人”,李公公行礼后说道,“围剿三王爷等几位少将都在外面候着,是否让他们进来?”   元景帝打手一挥,“宣。”   周晓晴也是个识时务的人,于是欠了欠身,“皇上如此繁忙,臣妾先行告退。”   “好”,元景帝点了点头,坐回位子上,心口不一地说道,“到时候朕得空了再去后宫看你。”   周晓晴在李公公的指引下从侧门而出,余光中已经看到等在御书房外的少将们陆陆续续进去,还有一人正侯在偏门,穿着一身亮蓝色的太监服,乍一眼看上去与其他的小太监没什么不同。   但是周晓晴从袖口花样与颜色看出来,对方已经官司正四品,和六宫的太监首领同等职位,在太监中也是一等一的高位了。   大概是听到有人出来的声音,对方抬起头来,与周晓晴打了一个照面。   “见过晴贵人”,对方看到她后眉开眼笑,这和习惯于看人脸色的太监的御用笑容没什么两样,真的要说什么不同……大概是他比别的太监更来的妖娆,尤其是他眉心点瓣的花子妆饰更是比一般女子画得都好。   “谢公公”,周晓晴也回一个微笑,与他擦身而过。   大家谁都决口不提,曾经在藏香阁见过的事情。   不一会禀见元景帝的少将都离开了,尤其是取前太子首级有功的严少将更是大摇大摆。   李公公跑到偏门招呼他,“你进去吧,皇上在等你呢。”   “嗻!”他一甩袖子,得令进入御书房,见到元景帝立刻磕起头来。   元景帝待他行完大礼,上下打量着他,“我记得你是叫…小左子?”   小左子低眉顺眼地回答道,“是,奴才正是小左子,之前伺候着太后。”   “对对对!”元景帝一拍手,他一直对小左子有印象。据说小左子原名山佐天音,是东洋进贡的贡人,那是太后还是皇后的时候,就喜欢他轻言细语又妆容精致,想要留在身边后来才阉了他。   从此山佐天音改名为小左子,一直服侍皇后成了太后,太后殁了之后便被三王爷讨了过去,后来不知为何三王爷又将他派给了快活王使唤,导致小左子暗中托人向元景帝透露了快活王杀害盐铁司主事以及其他朝廷官员的情况。   元景帝在半信半疑地情况下调查,顺藤摸瓜地牵住了三王爷谋反一事——这才除了三王爷这个心头大患。   事实上,山佐天音才是这次三王爷除权的最大功臣,若无他的举报恐怕元景帝还无法正大光明地对三王爷下手。   更是没有想到周晓晴透过山佐天音向元景帝传递了一个更为重要的消息……当年的太子未死,藏于太傅故居府邸之中,曾在数月前托人相见。   这一事比三王爷谋反可更加重要,若不是见周晓晴有心归顺,元景帝也不会让她进宫。   “你可是这次围攻快活城的功臣,可有什么想要的?”元景帝也在纠结此处,照理来说山佐天音已经是个阉人,太监不可做官,又不需要美人,除了金银珠宝还能赏些什么?   山佐天音见一直服侍于皇帝边上的李公公不在一旁,这才敢说出来,“奴才想…入宫再次服侍皇上跟前。”   一个阉人除了在皇宫中翻云覆手,又还能有什么作为?   “嗯…”,元景帝也念李公公已经服侍自己数十年,奴才毕竟还是熟悉的用起来顺手,他突然有了一个主意,“你以前都是服侍后宫的主,不如还是派你去后宫吧!”   “后宫最近新来了几个主,你就跟着晴贵人吧”,元景帝站起身来,踱着步子走到他面前,“这位晴贵人要是有什么举动,还是要像我悉数汇报,你可知道?”   “是”,山佐天音再次匍匐,不过还是将疑问道出,“皇上可是不信任她?”   “虽然这次是她告密,我才知道七弟居然还活在世上”,元景帝话风一转,“但…朕毕竟曾经处置了她父亲,株连九族,我不信她一点都不怨我。”   “既然皇上担心她有二心,不如…”,山佐天音用手比划了下头颈,毕竟他武功高超,取一个女人性命自是不再话下。   “不用,朕还想听她唱唱小曲儿图个乐子,还不到这个时候”,元景帝见山佐天音如此忠心,也不由得龙心大悦,“你就多看着她吧,到时候赏赐少不了你。”   “是!”山佐天音跪谢恩典后,才撩起衣摆缓缓退了出去。没有想到刚从侧门出去,就遇见正候在侧门的嫔妃。   山佐天音从未见过她,但看她这样的仗势倒不难猜,“奴才见过荣妃娘娘,娘娘吉祥。”   他一直服侍元景帝的母妃一直到登记后成为太后,直到被派到三王爷府上,后宫各处嫔妃常向太后请安他一个个的认识,唯独后进宫的荣妃与这次秀女大选新来的小主没见过。   但敢往皇帝的御书房来必定不会是新入宫的秀女们,想来想去也只有可能是素未谋面的荣妃。   “你…是?”荣妃见他一身太监服,不过妆容画得不错,倒另眼相待问起姓名来,“你是何人?”   “奴才小左子,刚才皇上吩咐奴才去做永宁宫的管事”,山佐天音一鞠躬,抬起头来时面色温和的荣妃已是神情大变。   “这样啊,那公公便去吧”,她挥挥手,看见左公公出来相邀便在贴身奴婢小陶的搀扶下走进了御书房。   待走出了好远,小陶才忍不住问荣妃,“娘娘…永宁宫可是…?”   “是啊,永宁宫如今可是个好地方,皇上刚选了秀女还没有宠幸过就封了晴贵人”,荣妃偏嘴一笑,笑得咬牙切齿,“刚才更是被皇上叫到御书房来谈话,说不定以后的恩宠都去了永宁宫,没我什么事了。”   “娘娘别动怒,对肚子里的龙胎不好”,小陶扶着她不敢有误。   “是啊,幸好这个节骨眼上我正怀着龙胎,否则指不定被冷落呢”,荣妃挺了挺肚子,她跟皇后明争暗斗到现在才熬到妃位,幸好怀孕了还能引得元景帝重视,后宫的恩宠就代表前朝父家的荣耀,反之亦然,所以哪一处都不可松懈。   怀上龙胎前三个月最为危险,荣妃小心翼翼地不让皇后知道。现在总算过了三个月,又正逢三王爷谋反的事解决了,她今儿就是特意来告诉元景帝,为的就是确保秀女进宫后仍恩宠不断。   “看来就连上天都是站在娘娘这里的”,小陶扶着荣妃走到书房外,从这里开始除非皇上召唤,她不能再前进一步,只能跟太监一起候在外面。   “你啊,就是这张嘴我最喜欢”,荣妃点了点小陶的鼻子,不过她也觉得小陶说的没错。现在皇后一无所出,其他妃子的皇子她都不在意,只要自己怀的是个皇子就极有可能成为太子,毕竟现在父家权利庞大,已与皇后本家可以比肩。   至于那个永宁宫的晴贵人,荣妃准备之后再好好招呼着。 作者有话要说:  局中局,终于快要结束了 ☆、后宫麝香   “你怎么能耍赖?!!”   白飞飞跨入院子便可听见如意不甘心的喊声。   与如意正坐着下去的朱七七一拍双手,“我不过就是打了个喷嚏,这棋局乱了还能怪我?”   “你…你每次都打喷嚏,那么巧啊?每次都是快输了的时候打”,如意又不是傻子,怎么看不出朱七七的胡搅蛮缠。   “那如意你就与她比毽子吧”,白飞飞弯腰捡起地上的毛毽扔了过去,正正巧巧地扔在棋盘上,差一点就打到偷换棋子的朱七七的手上。   “毽子有什么好玩?天天玩都腻了!”朱七七仰起头又见四四方方的天空,在储秀宫已经一个月了,她为了不想被元景帝宠幸也一直称病。   装病的代价便是除了自己的房间与储秀宫的花园,其他地方都不能随便去,更何况跟如意玩还要挑个没人的时候。   现在储秀宫所有被元景帝宠幸的秀女都已经封位份,去皇后那里日常请安了。   “哎,真的是好无聊哦!”朱七七一甩手,推开棋盘,“不玩了不玩了,我还是回去睡我的大头觉吧!”   “哎?不准睡!”如意一急,朱七七白天睡觉,晚上就来找她和白飞飞胡搅蛮缠,这个情况已经很多次了!如意可不想晚上都睡不好。   “让她去吧”,白飞飞拦下如意,就连白飞飞也对朱七七无奈,但是不知为何朱七七如今越是吵闹,她就越来越不讨厌,甚至还有些高兴朱七七在这里。   倒不如说,朱七七的存在让白飞飞不用整日惦记着周元礼的离世。   朱七七与自己的谈话即便牛头不对马嘴,也还是分散了她的注意力。   “小姐,怎么办啊我们都见不到皇上”,如意绞着手绢,入宫前想的是很好,她与白飞飞都武功在身,就算有大内高手在,她们若真的是凑近了也能玉石俱焚,可是现在眼下这个光景…怎么报仇啊?   “我怕是那皇帝最终还是知道了我们的身份”,白飞飞万万想不到,周晓晴早就对元景帝全盘托出她其实是周元礼当做义妹般呵护备至。   即便如此,白飞飞还是能够猜到一二分,“所以那个皇帝大概是晾着我吧?即便不宠幸我,把我纳入后宫,公子泉下有知也必定呕血。”   “…那我们该怎么办?”如意抬起头来,目光所及除了砖瓦以外,天空也格外的小,“难道就在这宫里耗着吧?”   一切真的如白飞飞所言的话,那么元景帝至死都不会看靠近她们的,说不定哪天将她们二人拉出去砍了都不足为惧。   就在这个时候,大门外传来四声扣门声,扣声均匀,白飞飞对如意示意后,如意打开门一惊讶,赶紧让储秀宫门外的人进来。   来人一声侍卫装,整齐的顶戴花翎下却是一双剑眉,英气十足不似其他那些懒懒散散的侍卫。   “沈少侠,你怎么来了?”如意赶紧拉着他进来,这要是别人看见可是要杀头的。   “是我让他来的”,白飞飞走近沈浪,不为别的,“我要你带的东西,带来了吗?”   “带来了”,沈浪从胸前掏出一个小盒子,“按照你说的,我去太医院时有人让我把这个带过来。”   “这个是什么?”他看这个小盒子像是装香料的,不过以他对白飞飞的了解,这个盒子里应该绝对不会只是香料这么简单。所以他才更担心,“白姑娘,你与太医院的御医有所纠缠,到底所谓何事?到底想做什么?”   “我说过了我要报仇”,白飞飞看了看朱七七紧闭的房间大门,又再次转向沈浪郑重地说,“你放心,此事我绝对不会牵连到你,也不会牵连到朱姑娘。”   “你为何总是想着要报仇?”沈浪上前一步,他知道自己不能在这里久留,万一自己假装侍卫的身份被拆穿恐怕大家都要遭殃,所以更着急,“你若是想要离开皇宫还来得及,我还能拼尽全力帮你一把。”   就如白飞飞自己所说的,她从未被元景帝宠幸过,严格意义上来说她就还不是他的人,在这后宫也是默默无人,带这样一个不受宠的嫔妃混出宫,凭他沈浪的能耐,外加白飞飞在京城认识的一些人也不是难事。   “你为何总是不让我报仇?”白飞飞不解,这一生如此,上一生亦是如此。   “冤冤相报何时了”,沈浪苦口婆心地劝导,“就算你报了仇,也挽不回周公子的性命啊!人死…不能复生!”   “…呵”,白飞飞摇着头一声冷笑,“你倒是想的穿。”   说来也是,沈浪是真的能够放下恩怨,上一生她看着他放下了柴玉关对他的杀父灭门之仇。这一点看来,他真的还跟如今正常吃喝睡觉、心大的朱七七有的一比。   “沈少侠你就不想想”,白飞飞这几年跟着周元礼,又岂是当年那个思路狭隘之人,“这个皇帝能够对已经隐世不争的公子下如此毒手,可想而知他必是胸怀狭窄之人,他坐在这个位子上往后百姓的生活还有何安稳可言?”   “不论这个三王爷到底有没有谋反”,她极其犀利的指出,“但是这个皇帝一开始摆明了是没有线索的,所以才像众人传闻的那样,从三王爷背后支持的武林人士下手找差错。”   别人随便一拨弄,元景帝便可将曾与自己并肩作战的三王爷除去,朝堂之上必然一并动荡,天下百姓又经一次朝廷洗礼。   “若皇帝一直还在,百姓、朝廷、武林都将不得安宁”,白飞飞眼神如炬,直直地望向沈浪,“沈少侠,你觉得我说的对吗?”   这一刻她纵使平静,眼中的凛然与冷厉亦是沈浪不曾见过的。   沈浪感觉到,白飞飞与只有一面之缘的周元礼如此相似,有着帝王将相的肃然,然而配了她柔润的面庞,恍然让他有种难以言喻地感觉。   “白姑娘所言甚是,是沈某思虑欠妥”,沈浪一抱拳,“今日一别不知道何时再见,若有需要就托人出宫找在下,还是老地方。”   沈浪受周元礼的嘱托、朱富贵的托付,无论如何都不会轻易离开京城。既然白飞飞有意报仇,那么他便要待到她大仇报成的一天,亲眼确认她平安才算完成当日对周元礼的承诺。   “谢谢沈少侠”,白飞飞也拱起手,这一次她的内心不再对沈浪有任何波澜。   跳脱了过往的回忆,如今再看,沈浪聪明、心系民间不假、,但比起周元礼的深思熟路、目光长远,这等胸怀…终究还是差远了。   如意一直在一旁静静地听着,等到沈浪离开了之后,她才敢说,“小姐,你刚才那个样子,真的跟周公子…好像。”   “那你便要如青痕先生对公子一般,对我不离不弃”,白飞飞打开沈浪给她的盒子,放在如意的面前。   如意稍稍一闻,“好香啊,这真的是香料?”   “这个是郭太医特意帮我调配的,这一盒用的是最上乘的麝香”,白飞飞说完,如意便惊得立刻盖上了盒子。   “小姐!你这是做什么?麝香万万使不得啊?”如意也知道麝香为何物,怀孕女子用了会滑胎,普通女子用了更是会不孕啊!   如意不知道白飞飞为何意,干着急起来,“小姐,皇上又不来,您要这麝香无用啊!”   “你以为我要得皇上宠爱,又不怀上他的孩子?”白飞飞一声冷笑,她怎么会这么好心,“既然他让我入他的后宫,我就要让他断子绝孙!”   元景帝以为把白飞飞放在后宫之中,一切吃穿多度用都严格管控着,她就没有本事自己掀起惊涛骇浪来?她既然准备入宫,就做好了万全之策。   元景帝本来就鲜有子嗣,若不计公主,唯有宸妃孕有一皇子,可是宸妃不受皇帝喜爱,所以虽然自己的皇子是长子,元景帝也迟迟未立他为太子。   现在荣妃有孕乃全宫上下的喜事,后宫也是人人皆知。   白飞飞想要借此生事也是此时下手最方便,元景帝不来见她,但是这后宫的嫔妃还能个个躲着她不成?   如意担心地是白飞飞的身体,“可是…小姐若是用了这个,自己不是也会受影响吗?”   “无妨,郭太医说了,用及时用羊汤灌之可以去除麝香所带来的害处”,白飞飞听闻储秀宫外有声音,立刻收起混有麝香的香料盒。   原来是去向中宫皇后请安的几位常在与答应回来了。   “呦,这不是婉常在吗?”“怎么还在园子里面?”“是等着我们把皇后哪儿的情形说给你听吗?”“也是,婉常在都不用去请安呢…毕竟没有受过宠!”   白飞飞被封为婉常在,位份要比几位封为答应的秀女高,可是她们都已经被元景帝宠幸过,独独她没有,所以几人不由得冷嘲热讽起来。   如意哪里看得惯白飞飞被人家这样说,可是白飞飞百般告诫她不可置气,所以只能在袖管里握紧握得手心发白,也不敢说一句话。   “是呢,不受宠连皇后宫里都能去,姐姐妹妹们今儿都见了谁?”装可怜可是白飞飞信手拈来的绝活,上一生她谎过多少人,面对这几个年少的秀女还怕什么。   见白飞飞低身下去,众女不由得开始炫耀,“今儿皇后穿金戴银的,可富贵了呢!”“那个宸妃说是有一个皇子在,也横得不得了!”“据说那个晴贵人跟我们是一个时候来的,一个人独自住在安宁宫,神气得很!”   “还有荣妃,仗着有身孕,我们都跪着就她一个人坐着。”   不知道是谁提起荣妃,众女一致调转话题全部围绕在荣妃身上,毕竟她光环高高在上,若是生下皇子就真的变成皇贵妃了。   白飞飞总算是听到了自己想要的,面露恳求之色,“姐姐妹妹们,下次请带我一起去见皇后吧,好歹我也是后宫中的一人。”   见她如此急切,大家还当时想恩宠想得着急了,不过这个也是后宫中的人想来会看脸色,所以白飞飞与朱七七的吃穿度用给的都是最差的,也难怪她要去见皇后。   “好啦好啦,下次一起去就是了。”   闻言,白飞飞福身道谢,低垂的眼里闪过一道精光,她所打算的事情又岂是眼前众女所能够猜到的?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还记得时疫的时候,从太医院前来帮忙的郭太医吗?他又要出来啦! ☆、荣妃流产   “朱姑娘,今日你还是称病吧”,白飞飞柔声道,“我与如意要去向皇后请安,不能陪你玩了。”   正当白飞飞要起身,在床上躺着的朱七七立刻拽住她的手,“你、真的要去啊?”   见她点头,朱七七有些不安,“那你…可要小心。”   在这个知人知面不知心的后宫了,想要报仇的白飞飞与意不在元景帝的朱七七,居然有了惺惺相惜之感,尤其是…前几日一位受宠的常在不知为何触怒了荣妃,被灌下红花,永生不能生育。   平时那位常在总是在储秀宫趾高气扬,因为这件事在自己宫殿里上吊自杀——毕竟在后宫若是没有子嗣,又不得皇上宠爱,就与冷宫不远了。   同在储秀宫的朱七七看到死人吓得面色苍白,若不是白飞飞与如意,恐怕她一个人跌做在地上还要爬着回来呢。   “我第一次见到你,就好羡慕你”,朱七七虽没有病,可是被上吊自杀的惨状吓到,至今都觉得很虚弱,“见过周公子之后就更羡慕你了。”   朱七七还是白飞飞认识的那样,什么都直言不讳……可是也只有朱七七一个人,现在可以与白飞飞聊聊周元礼了。   “羡慕我什么?”白飞飞侧过头,是她一直羡慕着朱七七才是。   “周公子生得那样的美”,至今朱七七回忆起来,还会因为当日的周元礼的一举一动而牵动嘴角,“就连我都在想,不管是他是男是女,若是一直对我笑,我便什么都忘了。”   朱七七此生没有服过谁,唯有周元礼,从第一次见面后就无法忘怀,“真的到现在,我都不敢相信周公子,不在了。”   “……我也是”,白飞飞站起身来,在心中对自己说道——所以这个时候千万不能忘了复仇这件事情。   “我先走了,改日再来看你”,白飞飞心想…如果她还有命出的了皇宫的景仁宫的话。   “到时候我还要和如意一起玩”,朱七七对她身后的如意做了一个鬼脸,如意哼了一声,转过头去。   如意的脸上闪过一抹惆怅,她知道白飞飞此去定时要用麝香让荣妃堕胎……此去无回也是有可能的。   两个人怀揣着心事与储秀宫的众女一同前往景仁宫,快跨入宫门是时如意被拦在了外面,说是丫鬟不得入内。   “胡说,我刚刚看其他妃子的贴身丫鬟都进去了”,如意才不想让白飞飞一个人,挣扎着要进入。   “你自己都说了是别的妃子,我让你家小主进去就很不错了”,景仁宫门外的嬷嬷一瞪如意,如意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周晓晴这个时候也从自己的撵轿中下来,本来守在门外的两位嬷嬷一看是受宠的主子来了,顿时不管白飞飞与如意,其中一人还不忘回头说道,“伺候丫鬟就应该在这里,不准进去。”   如意十分委屈地看了看白飞飞,“我去向周姑娘求情去。”   白飞飞本想拉住如意,怎么知道如意急忙忙地就跑到周晓晴面前,“周…”   姑娘两字还没有说出口,周晓晴仿若视她为无物一般径自跨进宫门,就连白飞飞也没有看到般直接略过。   冷淡的模样和后宫其他嫔妃对两人避之不及的模样如出一辙。   “诶!”如意看了看白飞飞,皱起眉头,这个周晓晴是怎么回事……一入宫不见她们也就算了,现在还要装不认识是怎么回事?   “如意你就在这等着”,白飞飞凑近了她,在她耳边轻声说,“等不到我就先走!”   如意猛地摇头,还要再说什么,白飞飞已经转过身往景仁宫内而去。   所有后宫嫔妃,就连身怀龙胎的荣妃也要对皇宫行大礼,因此白飞飞从门廊的位置悄悄移到了室内。   荣妃因有孕在身被皇后赐座,其他坐着的也只有孕有皇子的宸妃,还有现在正受宠的几位贵人,尤以周晓晴正襟危坐。   皇后也素来无视,翻了翻这一月来的敬事房记录,“这个月,皇上进后宫的次数甚少。”   荣妃抚着自己的肚子,“可不是嘛,据说最近匈奴来犯,皇上心烦的很。”   “皇上入后宫六次,有三次都是去找的晴贵人”,皇后合上敬事房记录,笑着对周晓晴说,“妹妹还真是独享恩宠啊。”   听到这里,荣妃摸着肚子的手一顿,说起这一点她就心烦,就算怀着龙胎元景帝也不怎么来看她。   “臣妾不过是比较会弹琴”,周晓晴仍然不卑不亢,面色一点未变,“稍微能够为皇上解忧而已。”   皇后也比较欣赏周晓晴这点,原来皇后还担心她恃宠而骄成为了第二个荣妃该怎么办。但是无论怎么试探,周晓晴都是淡然处之,也不怎么争宠。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点,元景帝格外地喜欢去永宁宫。   白飞飞早就将香料盒拽在手里,此刻她就站在香炉的边上最角落的位置,悄悄挑了点香料洒了进去,她用身体挡着谁也看不到她背后在做什么。   麝香早已经通过空气传播开来,郭御医说过他取用的为雄性马麝香,功效极强,是普通麝香的数十倍厉害。最多一个时辰最少半个时差,有孕之人必感到异样。   当时也是因为如意去太医院为朱七七开病重的方子,却意外遇上了当年因时疫见过一面的郭先生。原来郭先生是太医院之手的郭御医,由此可见周元礼在朝中的暗线时来已久。   只是…只是这些人的消息周元礼不曾留给白飞飞,看来不想她为自己报仇——这一点沈浪说的也没错。   她掐算着时间,已经过了半个时辰,现在就是验证之时。   “哎呦”,坐在凳子上的荣妃大喊一声,她摸着的肚子忽然觉得剧痛不已,整个人冒起了冷汗。   她的贴身婢女小陶一看不妙,“娘娘怎么啦?可是腹痛?”   见事关龙胎,皇后也不敢含糊,“快传太医!”   等到太医赶到的时候,荣妃早已在景仁宫里痛得混死过去,没有人敢动她,她就一直躺在皇后的榻上,双腿之间的出血,血如红梅铺满床榻。   “这这这!”太医唯恐怪罪到自己头上,毕竟近日来荣妃的平安脉一直都是他在诊断,此时更是不敢怠慢,“荣妃娘娘身子一向好,今日怎么会?”   皇后也在房间里来回踱着步子,“刚才还好好地说话呢,怎么一下子地就这样了?!”   太医仔细闻了闻荣妃身上,虽然混着血的味道,“启禀皇后娘娘,微臣有件事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此时就皇后与一干心腹奴婢在,其他嫔妃都在外殿候着,若是荣妃真的在景仁宫有个三长两短,元景帝必定怪罪下来。   “讲!”皇后现在急需一个开脱的借口。   “微臣觉得此事有异”,太医也不希望火烧到自己身上,“按刚才皇后娘娘所说的情况来看,荣妃娘娘先前还好好的,也就是说不可能被人下药…既然也没有被人伤过…那么…那么身上若有似无的香味极有可能是…麝香。”   “混账”,皇后一拍桌子,直指太医,“你是说我的宫中有麝香吗?”   “微臣不敢!”太医立刻跪了下来,“微臣想说…若不是皇后娘娘,是其他小主子带进来的呢?”   太医这么一说,皇后登时明白过来,不管是谁带进来的,她随便陷害一个这个事情不就过去了吗?   正巧此时周晓晴跨进门来,“那这件事情,就让臣妾来做吧?”   她一说话,原本正在谈话的皇后与御医立刻神经紧绷地回过头来。   皇后一看到是她,反而松了一口气。   “这种事皇后去做难免落人口舌,但是臣妾来…”,周晓晴委婉地拖了一个尾音。   她没能说出口的话,在这个屋子里的人都懂。   周晓晴来做,往后此时也与皇后无关。   后宫里到底与谁做盟友、到底与谁做敌人是最重要不过的选择。   皇后十分宽心当初同意周晓晴暗中投靠自己,以保自己不被荣妃派系排挤。   皇后正求之不得和荣妃流产一事脱开关系,便是周晓晴来立功的时候了,当即点头,“好,你来。”   周晓晴重新回到大厅,她的目光一一扫过所有的嫔妃,突然走到白飞飞的跟前,“你…可是婉常在。”   “见过晴贵人”,白飞飞福身行礼,不知道此时此刻周晓晴突然找她何事。   “皇后只召见蒙得皇上宠幸,为何你在这?”周晓晴的声线没有一丝抑扬顿挫,但是在其他的嫔妃听来,白飞飞就是一个天大的笑话,居然恬不知耻地来见皇后,真是想恩宠想疯了吧。   见周晓晴突然发难,白飞飞也是不反击,只是低垂着头。   “来人,请婉常在出…”,周晓晴还没有说完就被宸妃打断。   “晴贵人妹妹”,宸妃刻意点出周晓晴的身份,“就算皇后与荣妃在里头,这里也不是你说了算。”   宸妃再不受宠也是妃位,怎么由周晓晴在这里发号施令。   想来安静的周晓晴却出人意料地伸手推一把白飞飞,众人只当她面子上挂不住。   只有白飞飞自己知道,佯装踉跄一惊时,自己手中盛有麝香的香料盒已经不在不知不觉中被周晓晴夺取。   “谢谢宸妃姐姐提醒,妹妹忘了自己的身份”,周晓晴回到自己的位子坐下,她仍是一眼不瞧白飞飞,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般。   此时皇后面色凝重地回到外殿宣布荣妃流产一事。   众人吃惊,唯有白飞飞镇定自若,她密切关注着周晓晴一举一动。   “先各自回宫吧,本宫要先处理荣妃这件事情”,皇后一句话,众女只能跪下来行告别之礼。   周晓晴就跪在宸妃后,她将藏在袖中的香料盒一扔,盒子滚落在宸妃的衣摆下发出些许响声。   周晓晴的目光朝皇后一撇,继而指着地上的香料盒说道,“宸妃姐姐,你掉下了什么?”   “恩?”浑然不觉的宸妃低下头张望,“这…并不是我的东西。”   “怎么可能,我刚才见这个东西从宸妃姐姐身上落下”,周晓晴微微一笑,“宸妃姐姐又干嘛装作不是自己的?”   “真的不是我的”,宸妃捡起香料盒一闻,味道倒是不错。   “是吗?那也让本宫看看”,皇后走到宸妃面前,正好太医前来禀报荣妃情况,“来,李太医,你也来闻闻这香好闻极了,看看能不能给本宫配点和头痛药一起用?”   李太医在内室已经和皇后、周晓晴串通一气,此时粗略一闻不管有没有麝香,先跪了下来,“回禀皇后娘娘,这香料里面掺着麝香,万万不可用啊!”   “麝香?”周晓晴看向宸妃,后者脸色一下子惨白无比。   “不、皇后娘娘,这个东西…不是我的!不是我的!”宸妃这个时候再猛烈挣扎已经晚了,众女已经开始纷纷议论起来。   无论谁看来——宸妃不想荣妃产子产女,怕抢了自己皇子的威风,想来也顺。   “宸妃留下,其余的先回宫!”皇后面色威严,心底却窃喜,想来周晓晴还是真懂自己心思。皇后与宸妃都是元景帝未登基时王府的福晋与侧福晋,偏偏皇后无子,宸妃却母凭子贵。   周晓晴陷害在宸妃头上,现在元景帝又为匈奴战乱一事忙的焦头烂额。宸妃一事肯定是皇后自己处理,往常忍受宸妃总是炫耀自己的皇子,只可惜,这皇子大概要换个额娘了!   周晓晴与众女鱼贯而出,白飞飞在她面前经过时,她仍然像是看不见般。   但是这其中的奥妙,白飞飞自然懂,她与如意一直等到周晓晴的撵娇起,忽然与领首的太监对上一眼。   “!!”白飞飞一惊,她绝对不会认错周晓晴撵前的太监,居然是快活王手下的色使,他又是怎么混进宫来的?    ☆、大结局上   如意一直焦急地候在景仁宫的宫门外,看白飞飞与后宫嫔妃一起出来时还有说有笑的样子,看起来没事。   同时她小声地对白飞飞嘟囔道,“周姑娘真的是好冷淡。”   纵然白飞飞觉得疑惑,为何快活王的色使会在周晓晴的身边,还是太监的模样……但同时对于色使过分妖娆的举止却有了答案。   不管怎么样这一次周晓晴算是帮了她,可是为何她又会知道白飞飞身上带有麝香的香料盒?   白飞飞想来,或许是因为周晓晴和郭御医都曾是周元礼的暗线,两人互通了消息也说不定。   “周姑娘面上冷着我,实则是在帮我”,撇去今天出手相救不提,白飞飞小声解释给如意听,“若是我们一同进宫又左右相伴、形影不离,看上去像是好姐妹般,周姑娘这么受宠,别人奈何不了她,但是能来欺负我。”   如意算是明白点了,“这么说来,周姑娘在明,小姐在暗,你们两个联手…”   “嘘”,白飞飞摇了摇头,虽然眼下两个人走的慢,早就跟众女拉开一段距离,宫道上看似只有她与如意两人,但不宜多言。   周晓晴虽不如周元礼那般万般猜不透,可是她心里到底在想什么,白飞飞也捉摸不透。   如意捂住嘴巴,吐舌一笑,看得令白飞飞又好笑又心疼。   算起来如意也和自己一般大,白飞飞有过重生的经历自然显得年少老成,可是如意还是如此花样年华却与自己关在这深重的后宫,失去了自由。   即便这样,如意依然不离不弃,白飞飞懂如意心中仍然时时刻刻记挂着青痕,如意面上不说总是展露出活泼的一面。   这一点真的被周元礼料中了,如意的忠诚——现在是白飞飞最需要的。   “如意,我不受宠在后宫走动不方便,今后你到处多打点一些,好好观察着动向”,白飞飞想今日荣妃流产一事,恐怕宸妃脱不了干系,到底最后结果如何还要看皇后怎么处理。   没过几日如意便传来宸妃被赐白绫一事,如意也嘘唏不已,“好歹来说宸妃也是后宫里面的老人,说赐死就赐死,怎么一点情面都不留?”   “恐怕是荣妃的父家在闹吧?”白飞飞心似明镜,她梳着发分析给如意听,“我听说荣妃父家这次围剿三王爷有功被重伤,这次皇帝又因匈奴范进,肯定对武将多有依赖,必定重罚宸妃。赐死…说明除了荣妃耍心眼,皇后也顺水推舟了一把。”   “啊!这么说起来”,如意生怕隔墙有耳,凑到白飞飞的耳边悄悄说,“据说宸妃所生的大皇子要过继给皇后。”   这话还是周晓晴那里的婢女透露给如意听的,因为皇后的旨意还未下,白飞飞是极少数知道的人之一。   “皇后这招使得真的是好,荣妃流产身子要好一会才能缓过来,皇后有了大皇子便更加有恃无恐了”,白飞飞想要这个后宫更加乱,心有一计,“如意,你说,若是大皇子知道自己亲额娘是被皇后陷害的,会怎么样?”   “若是大皇子跟我一样莽莽撞撞的,定要寻皇后报仇”,如意说着说着就明白白飞飞的意思,“小姐,你是说让他们自己窝里斗?”   “没错!”白飞飞知道自己要是想要在这个后宫暗中动手脚,千万不能自己出头,“如意,我们再去向郭太医要个一摸一样的香料盒藏到皇后宫中去。”   多亏了朱七七一直装病不肯侍寝,除了小泥巴她又不肯要其他的宫女,老是撒气敢她们走,久而久之只有如意照顾着。   “好,我明天就假装去太医院里请御医过来,就说柒常在身体不舒服要看病”,如意用此借口去了太医院好几次,无人起疑心。   白飞飞放下手中的木梳,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似乎和重生前的自己一样又回到了报仇的路上,但又不同。   世事如白云苍狗难料,周元礼之死是她此生最所料不及之事。生死难背,夙命难违,这一次她心中有怨恨却是对自己的。还记得与周元礼纤指红尘、皓月唱歌时,他把酒临风、倾杯畅言的样子。   今昔往昔,她愿与周元礼同归兮。   周元礼几乎把他所有的事情、所有的感情都一一呈现在她面前。   现在白飞飞想来,并非是周元礼要将自己作为义妹,而是她像个缩头乌龟般从不曾敢想他对自己到底是何感情。   还记得周元礼在她患时疫的时候,他苦苦等她醒来,两人在西窗下共剪烛蕊(第十六章)——民间习俗是要夫妻两人一起剪,代表如烛火一般缠缠绵绵到永久。   就在那一刻白飞飞明白了周元礼对自己的感情,可是那个时候的她却装作不明白的样子,说要促膝长谈。正是见她此举,周元礼甘然若之地退后了一步。   他总是这样,这样温柔地对待白飞飞,从不曾强迫一次,只是静静地等她自己想通。   “小姐!你怎么哭了?”如意见一串泪从她的眼间落下,赶忙拿起手绢细细擦拭。   “如意,我一点也不聪明,我笨极了”,心淌着血的感觉,白飞飞自知,非要有了比较她才知道沈浪与周元礼之间到底爱谁多一点。   “小姐要是笨,我就是大傻瓜啦”,如意想要笑,但是眼眶也忍不住反酸,她还没有能够告诉青痕先生,自己有多喜欢他。   如意老是担心青痕先生觉得自己是个小孩胡说,所以一直忍耐着长大成人的那一天告诉他。早知道会有今天,她一定会先说出口。   “你啊”,白飞飞还记得周元礼提过青痕与如意,说是等找个好时辰要撮合两人,明眼人都能够看出青痕对如意的谆谆善诱中带着那样爱意。   没有想到如何也和她一样,主仆俩都与此生最爱擦肩而过。韶华易逝,可她们心中的感情不曾减少。   白飞飞第一次搂着如意,两个人抱头痛哭起来,也是第一次两个人的心如此贴近。   朱七七站在门外本来想敲门,可是听到屋内的抽泣声,不由得顿下了手。   她转过身对沈浪摇了摇头,“我看她们大概不想出来见你。”   “…”,沈浪一抱拳,“多谢朱姑娘。”   “没事,那我先进去了”,朱七七走进自己的房间前,回头一瞥看见沈浪仍然伫立在白飞飞的门前。   沈浪已经好几次趁着后宫侍卫换班的时间来探望白飞飞了,不过不是她已经睡下,便是不见沈浪。   月亮的光辉倾泻在储秀宫的花园中,将沈浪的身影映照得分外孤独。   朱七七拿着沈浪送来的信拆开一看,是朱富贵的写的,内容无关是问候她的处境,字字句句要她多加小心。   到现在朱富贵还在做着多方努力,说是要她从宫里出来。   朱七七握着信忍不住要哭出来,她从来都是养尊处优的大小姐,何时在后宫里受等这般的苦?后宫吃人不吐骨头的争斗惊得她又是害怕又是恐慌。她每一日都要将朱富贵的来信看上千万遍,唯有这样心中才能安心。   转眼间到了皇城已经大半年了,白飞飞与郭太医联手,使得大皇子默认皇后就是陷害宸妃的凶手,于是大闹后宫。毕竟谋杀龙胎是死罪,元景帝见皇室的面子保不住,只能让皇后下位,送至冷宫。   一时间中宫空缺,所有嫔妃都对那个位子虎视眈眈,尤其是荣妃,无奈她流产后身子一直不太好,太医也不建议她短时间内再受恩宠。   外加匈奴战事,元景帝也只是常去看看宸妃,倒是越发的喜欢去周晓晴那里。大家都议论纷纷,说她若是怀上龙胎,必定封妃。   “现在宫里又在传,匈奴议和要去正室公主”,如意从后宫外面走了一圈,又开始了新的话题。   朱七七正磕着瓜子,脚丝毫没有形象地翘在桌上,“公主?听说皇室就一个公主啊。”   “是啊,公主还没有成年,说是要封为和硕公主出匈奴和亲去了”,如意叹了一口气,“听说公主已经在锦贵人哪里哭晕了好几次。”   “换做是我,我宁愿离开皇宫”,朱七七说着,将手中的瓜子壳撒在桌上。   白飞飞在一旁看着书,仿若对她们的八卦置若罔闻,她也不明白朱七七为什么放着自己的地方不玩,天天跑来找她和如意。   不过白飞飞也不讨厌就是了,待朱七七嗑完手上的瓜子又回房去拿的时候,白飞飞轻声问如意吗“如何了?”   “周姑娘手下的管事说,他会去禀报的”,如意先前正是去了周晓晴所在的永宁宫,现在是白飞飞认为最适合下手的时机。   皇后已不在,荣妃身子又不好,元景帝最经常去的周晓晴处,现在匈奴一事有所缓解,他也必定松懈。   现在就是痛下杀手的好时机,所以白飞飞特意差如意去找周晓晴。   只要周晓晴知道白飞飞要去,定然知晓她所为何事。   “周姑娘下的管事,可是那位妆容精致的公公?”白飞飞至今也不能忘记对方酷似快活王手下色使的长相,是同一人还只是相似?   “是啊”,说起这点如意比划道,“今天近看他的皮肤真好,不过他个子好高…要不是公公也肯定风流倜傥的少爷模样。”   “谁风流倜傥?那个沈浪吗?”朱七七正捧着瓜子回来,如意当下便扯开了话题。   白飞飞起身回房,拿起日日挂在床头的洞箫。   周元礼琴箫双艺精湛,当初白飞飞学琴也是为了投他所好。   得知她要学琴时,周元礼时笑的如此畅快,那样的笑容她一直记在心里。当时从周府走得急,再次回去的时候,所有人的尸首再已被官兵收拾完毕,白飞飞与沈浪合力也不过在周府后留下周元礼的衣冠冢。   她唯一带走的便是周元礼用过的萧,贴身放在身边日日思念。   白飞飞托人做了一把剑,又让沈浪带入宫,藏在这把萧中。拔剑之时,便是复仇之时。为了这一刻她在宫中苦后大半年,终于即将如常所愿。   约莫三日后,如意就大惊小怪地拉着白飞飞到储秀宫门口,此时永宁宫的管事公公正候在门口,“见过婉常在,皇上现在正在安宁宫,晴贵人邀您过去,您去是不去?”   “去!劳烦公公等我下,我去取萧”,白飞飞刚转身,如意就跟了上来。   如意坚决地说道,“我也要同去!”   “不用,就我一个人去!”白飞飞握住如意的手,“你留下来和朱姑娘一起,我已通知沈少侠,他日日都在侍卫里混着,到时候自然会来救你们。”   她从来没有把刺伤皇帝这件事情想得太过轻松,自己的命是留不住了,无论如何都要留下如意。   若是有幸如意能够逃离皇宫,那边是白飞飞留在这世间最后的一个念想——一个她曾与周元礼共同存于过证明。    ☆、大结局中   从储秀宫到安宁宫要走一条长长的宫道,虽然正值午后,阳光也只是照到高高筑起的红墙半腰,现已是秋天,道上风吹得令人觉得萧瑟无比。   正如白飞飞的赴死如归的心情,脚下的每一步都是沉重无比,可是想到终于能够为周元礼报仇,内心深处的某一个角落终于变得轻松起来。   不再如过往在皇宫的每一下脚步,布履薄冰。   “公公…”   白飞飞刚开口便被山佐天音打断,“小主可以换我小左子。”   “那怎么可以呢”,她有些试探性地问道,“不知为何,我觉得公公有些面熟,好像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那是自然,我们不是在藏香阁见过吗?”山佐天音一笑,男儿身女儿态的肆意、柔与刚相交的媚态在他身上刚刚好。   “!!你果然是!!”白飞飞硬生生地将后面两个字咽下,自己猜的没错,果然就是快活王的色使。难道是因为快活王的快活城被攻陷,所以色使就来到皇宫了吗?   不不不,不可能,若山佐天音真的是色使,是快活王的左膀右臂理应被问罪,不可能安然无恙地站在这里。   更何况在后宫只有阉人,可是看山佐天音的样子不像是最近才做了公公。   那么只有一种可能,山佐天音从一开始就是潜伏在快活王身边的细作。   怪不得啊怪不得,白飞飞从以前就觉得色使对快活王太过于忠心,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情,他都以快活王的命令马首是瞻。   “小主,都是些旧事想这些做什么”,山佐天音的眼神落在她的抱着的萧上,“为何要带着这把萧?”   “这萧是一位故人的,我想把这把萧…吹给皇上听”,白飞飞温柔地抚摸过萧,暗自想象抽剑时复仇的快乐。   “哦,故人啊”,正当山佐天音发出某种感叹之时,两个人已经来到了永宁宫前,殿外元景帝贴身的公公们正候在门外。   “我想我见过小主所说的那位故人,可是藏香阁中一起的那一位?”山佐天音的一句话,让白飞飞的脚下一停。   见她不说话,山佐天音径自说着,“您可知道永宁宫的前身是永寿宫,当年是俪贵妃的住处,也就是您那位故人的出生之地。”   “你知道?”白飞飞握紧手中的萧,难道说此时此刻她踏进的是一个陷阱?   不过是不是陷阱已经不再重要,反正她也不可能全身而退。成败在此一搏,幸好这些年她的功夫不曾拉下。   “不但知道”,山佐天音笑着,从乖顺到冷酷的变化只在弹指间,“我还是您那位故人,最忠实的仆从。”   他伸出手,扇尖划过一干公公的脖颈,在悄无声息间灭了所有人,而后又摇着扇子,那种杀人的从容劲便是白飞飞也学不来。   “你究竟是…”,她震惊于原地,   “公子唤我小左子”,山佐天音依然笑着,“我就是小左子啊。”   “可是…”,白飞飞仔细回想周元礼告知她暗中堂口中并无‘小左子’。   “公子虽将暗中堂口尽数告知于你,却不想你牵扯在宫中,所以宫里潜伏之人未曾告诉过你,那郭御医也是因为治疗时疫见过,你才会知晓”,山佐天音犀利地点出,“你可曾想过你差点坏了公子的大事?”   “大事?”她欲笑似哭,“公子都不在了…还有何大事比为他复仇更重要?!”   “不在了?”山佐天音扇子一顿,继而又摇的更潇洒,“我劝你现在切莫进着永宁宫,这宫不久便要塌了…”   “塌?”白飞飞抬头仰望雄銮威耸的宫殿,元景帝还在里面,怕是周元礼的人早就安排好了一切,等这个浑然不觉的皇帝默默走进最后的陷阱吧?   可是不管周元礼的棋局走到了那一步,她还是要进去。   白飞飞要亲眼见证,这个杀害周元礼的罪魁祸首而亡才甘心……即使是献上了自己的生命……世无周元礼,她独独留这一条命又有什么用?   见山佐天音不阻拦也不跟随,她独自踏入永宁宫。   金碧辉煌的宫殿门口高高挂起‘永宁’二字,在白飞飞看来真是讽刺——这个后宫中,嫔妃为了争奇斗艳、争得恩宠,有哪一日安宁过?   照理来说皇帝所在之处应该歌声四起,奇怪的是理应人来人往的宫殿里,白飞飞居然连一个奴婢也没有见到。   只有凄凉的琴声回响着,元景帝听着想起死去的宸妃与在后宫中发疯的皇后,多有感慨。   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面容上更是苍老,他只不过大周元礼八岁,胡子发灰,现在看起来就像一个风中残年的老头。   周晓晴停下抚琴,跪坐在元景帝跟前,“皇上何愁?匈奴不是已经退了吗?”   “我…”,元景帝忽然摸着胸口咳嗽起来,与数十年前与周元礼锐利的斗气截然不同,鲜润红色划过他的唇边低落,“太医,快替朕喊太医。”   就连这一声呐喊都极为虚弱。   然而从他口中咳出的血在周晓晴眼里,仿佛明丽的火焰在无尽的夜里燃烧,她反而笑了起来,“太医?皇上,就连太医院的郭太医也是元礼哥哥的人,你还叫我传太医?”   “你!”元景帝指着她,从指间到胳膊都在颤抖。   “放心,我将毒放在香炉中焚烧,你我所用分量相同”,周晓晴用的是极具毁灭性的杀伤方式,玉石俱焚。   她不管从椅子上跌落在地上的元景帝,挪着步子走到火烛前将其一一打翻在地。   顷刻之间染红屋子的是火焰,发出巨大响声地燃烧着。   “你知不知道你将我送到藏香阁,葬送了我最后的可能性!”将死的时候,周晓晴才忍不住爆发出心底的怨恨,火光映照出她满是憎恨而扭曲的脸,从她踏入藏香阁起她就是人尽可夫的伶人,她最后能为周元礼保下的…也没有了。   就算她再回到周元礼身边又能如何?所以她答应了为周元礼再入宫,亲手报周府的血海深仇。   从一开始她就和山佐天音联手,假装把互不认识将周元礼的下落告诉元景帝,严少将所屠的周府,都是一些形似的无干人等。   就连严少将上交的头颅,也是依着周元礼的面容精心雕画的□□,又会有谁仔细去看死人的头颅。   一切、一切都按照周元礼的吩咐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从大殿望去,熊熊燃烧的光景清清楚楚的映入眼帘。   好热,周晓晴觉得好热,红色的焰气一意孤行地在眼中跳动,皮肤被大火炙热地温度刺穿,撕裂般地灼痛。   但这一切都不及内心深处难受。   “你并非要一同赴死”,刺眼地火光,比之更耀眼的是周元礼的身影。   “我知道”,周晓晴扶着琴,却体力不支地跌坐在地上,她知道自己最后的一刻到了,有些凄凉又满足地笑了,“如果我不这样做,元礼哥哥,你还会来见我最后一面吗?”   “会”,周元礼上前了一步,他伸出手仿佛是要扶起她,“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我总是记得你小时候的模样。”   即使周晓晴违背了所有的意愿,悄然将白飞飞的身份告知于元景帝,欲借皇帝之手而除之。   周元礼还是记着过往的情分,刻意让山佐天音侍她左右不离身,提点她切莫轻举妄动。   就连周晓晴要对元景帝下毒,周元礼也让郭御医提前准备好解药,反复告知她莫要鲁莽行事。   他隐隐猜到了周晓晴对自己的情谊,虽然他无意正面回应也处处照应着她。   可是她对周元礼所做的一切仿若置若罔闻,一意孤行——就像当初周元礼初知她入藏香阁,曾千方百计地要救她出来,不肯离开的反而是周晓晴自己。   这份倔强和当年周元礼收养白飞飞时一模一样,也正是因为如此,他当年会如此费心地想要点拨白飞飞勿入牛角尖,大约也是在她身上看到了周晓晴的影子。   在复仇这件事上,周元礼从未想要让谁以命相拼,可周晓晴却自己以身试毒。   “你…还是想不穿啊…”,周元礼收回自己的手,再一次深深看了眼周晓晴……她已经很久不曾真心笑过,他对她记忆中儿时的天真烂漫,已经系数褪去,而他在最后一刻还是想要极力挽回,“你若不想死…”   快活王送给朱家的聘礼之一,唐门辟毒九珠连环现在正在周元礼的手上,他还可以以此给她续命。   周晓晴摇了摇头,从山佐天音来到永宁宫的这一刻她就知道,自己的小心思已经完全被周元礼看透了。   他总是这样最会拿捏人的心,一直站在自己不近不远的地方,好似一直照顾着自己却从不曾正面回应自己。   也是…从一开始,两个人就只是因为先父周太傅而相识,不过是儿时玩伴…青梅竹马这个剧本从来都是周晓晴自己的妄想。   周元礼的身影消失了,她的心在暗中哭泣,被挤压的愁绪像燃烧的灰烬,无声地与蔓延开火舌。嘭地燃放成烈焰,野火四处舔舐,最终烧穿千疮百孔的内心。   “元礼哥哥,我终究成了贵人,却不是你的贵人!”周晓晴回忆着他的一切,在火焰之中,她享受着与此生所爱的回忆。 作者有话要说:  写到这里,后面还有会有一些其他的要交代,不过也已经差不多了 其实自己也能够感觉到,这并不是一个极其完美的作品……至少跟我其他的几个比起来,篇幅也不长 可能是因为古风的关系,某轩涉猎不多,完全是脑子里有多少画面便写出来给大家呈现出来 感谢一直支持着我的读者们,下个坑再见! ☆、大结局下   火焰包围了四周,视界之内皆是□□,永宁宫被照应得如同黄金般耀眼。火焰翻涌,沿着地面,席卷到白飞飞的脚边,她的鼻尖都是烟味,已经看不清楚周晓晴的下落。   一切都渐渐被刺眼地火光和弥漫地厌恶笼罩,窒息地气体不停地灌入喉咙,令她已经快无法呼吸了。   白飞飞在朦胧间好似看到了周元礼,一定是太过思念他的原因,居然出现了幻觉。   爆发的火焰迫近视野,白飞飞拔开了藏在萧中的剑,狠狠地朝着穿着明黄衣服已经死去的元景帝刺去。   这一刺,为了周元礼。   第二刺,为了她的爱。   既然她也要死在这里,千刀万剐他也不为过。   忽而有人抓住了萧,一个用力她被迫转股身来,唇间感受到温软的触觉。   面前是她念过上万变那完美的容颜,双唇相贴唤起了白飞飞隐藏在内心种种的情感,她生怕眼前的是幻影,只能紧紧搂住,长叹一声,“公子。”   若是抱着这样的幻觉死去,她死亦无憾。   “飞飞”,周元礼语调温和地低吟着,并以指尖抚过她脸上的血迹,“我们走吧?”   直到被他横抱起,穿越过火海,白飞飞才确认到他不是自己的想象,“公子?!!”   “恩,是我。”   是周元礼的声音,是周元礼的话语。   站在那里,还开口说话。曾经失去的人,理应已失去的人!就在那里!!   一个都烟消云散,无论是白飞飞的忧虑还是不安,所有的一切都在事实面前消失无踪。周元礼搂着她,碰触她的身体是如此真实,但她内心却仍不敢相信。紧紧抱住周元礼,她忍不住摸着 他的脸庞进一步确认着。   他在,周元礼在这里。   回来了!她的公子回来了!!不是梦,这不是妄想,也不是幻象!!!   “可是公子…”,白飞飞讶异于他健全走路的双腿。   “我应该说过,我的双腿并非出生便不能行走,自然也终能够痊愈”,这半年来,周元礼从未松懈从柴玉关那里夺回的武功秘籍,他如今终于练成。   两人刚刚踏出永宁宫,火焰化作激流最终化为汪洋,悠长不尽,滔滔不绝。整个宫殿在崩塌,如同撕裂般隆隆作响,冒着黑烟旋转着飞舞向高空。   山佐天音笑着,他一直守在宫门口,“见过公子,小姐。”   周元礼放下白飞飞,“小左子,不,阿音,你不用再以假面示人,如今你自由了。”   此时山佐天音抹去脸上的妆容,脱去了身上的太监服。他本就生得极高,此时穿着普通衣物又去了精致的妆,露出原本的肤色,正如如意所说哪里还有半分娘气?活脱脱一个帅少爷的模样。   “还多些公子,当年救我于水深火热之中”,山佐天音放开了自己真正的声音,不再细声细气,居然来的比周元礼要低沉得多。   两人见白飞飞还一脸迷糊的样子,周元礼给她答疑解惑,“当年东洋将阿音进贡而来,却不想到当时的皇后想让他留在后宫中当做伺候公公使唤,当时也是花费了一些手段…才保得他完璧。”   即便如此,山佐天音也是一装太监数十年,一夕之间终于得自由身。太后已死,元景帝又去,已经再没有人知晓他的真实身份了。   “…公子真的算的一手好棋”,白飞飞哀叹,她现在算是懂了山佐天音刚才为何说自己差点坏了周元礼的大事。   怕是从元景帝围剿三王爷与快活城开始,就是周元礼的布局开始,后设计了自己的死蒙蔽元景帝使之放松警惕,恐怕匈奴进犯又议和一事说不定也是周元礼暗箱操作。   大概没有想到的是白飞飞没有依靠着周元礼留下的暗中堂口,而是擅自随周晓晴进了宫报仇。   但…不可能,她不认为周元礼会没有算到,大概只是没有说与山佐天音知晓。   永宁宫外已经有侍卫聚集,周元礼一扬手,“阿音,你去解决吧。”   山佐天音颔首离去,只剩下白飞飞与周元礼两人,分不清楚是火光还是天边的暮色。   “公子,你是故意的,不将你的棋局告诉我”,害的白飞飞日夜为他的离开而夜不能眠。   “因为只有这样,你才能没有后顾之忧地离开我,与沈少侠在一起”,周元礼说着,宫门外的侍卫已经鱼贯而入,沈浪也混在其中。   白飞飞终于明白为何他要连自己也要设计在其中,怕的就是要看到她的真心。   因为在朱府重新遇到沈浪的那一刻,白飞飞的确是犹豫了——人再活一次,最想的便是挽回错的事,她的脑海中的确闪过与沈浪重新开始的念头。   继而周元礼之死彻底点醒了她,没有比较就不曾会知道,自己到底爱着的…是谁。   “公子你可还记得你对我的承诺?”白飞飞默念道,“我若不言嫁…”   他接口,“便永留我身边。”(第七章)   原来,她与他从不曾忘记这句话。   一辈子,一个人,一誓言。   不用再多说什么,彼此的心意已经能够充分感受到,从此以后千山日暮,天涯尽处,诸事且放,共赴红尘,遍历风物。   从遇见到接受,从磨合到改变,从烟花火到长相守,白飞飞与周元礼还是走了一条千山万水的路。   山佐天音与侍卫长打了一个照脸,两人相视一笑——周元礼所谋划之事,成了。   元景帝意外薨世,晴贵人以死殉君……此消息一出后宫人人自危。   元景帝的大皇子还年幼,三王爷已死,而六皇子与前太子已经尽亡于夺帝位之争。先帝的皇子还剩下唯一的一位四皇子,当年因为犯错而被除去黄带子,迁出皇族。此时被紧急召入为宫,登基为继元帝,改国号为‘继元’。   继元帝念晴贵人忠贞,赐晴贵妃谥号,特赦周太傅周家,被株连的族人全部释放,自此周府终于含冤昭雪。   继元帝命元景帝除荣妃以外的后宫的妃子悉数陪葬,未受宠幸的则全部领赏回家。   沈浪将朱七七带出宫的时候,朱富贵与冷二早就守在宫门口,看到朱七七便跑过来,父女叔三人报成一团痛哭。   此时皇宫正门吱雅一声打开,四匹纯白骏马牵着的马车轰隆使出,朱七七抹着眼泪,泪眼模糊间看见望见马车前的如意正与谁说着话。   对方脸上有一条长长的疤痕。   好像见过的,不过是谁呢?朱七七想不起来,又往后看去,有谁撩起帘子正看着她。   “啊,白姑娘”,朱七七一指,沈浪顺着她所指的方向望去。   “是白姑娘”,沈浪的口气相当失落,他看到了…本该死去的周元礼站在殿前,那卓然不群的身姿比漫天的火光还要亮眼。   周元礼与白飞飞站在一起,天作地和的一对璧人。   他们的身影不知为何刺痛了沈浪的心,而他也终于了然——有周元礼在,白飞飞总是安全的。   “喂!你傻啦!别看了,都走远了”,朱七七的手在沈浪前晃着,“看来你跟我一样呢。”   回过神来的沈浪反问,“一样?怎么一样?”   “失恋了呢,我跟你”,朱七七挨进朱富贵的怀里,朱富贵则是宠爱地摸了摸她的头,继而用眼神示意沈浪。   朱富贵之所以能来京城,也是暗中与周元礼妥协,只要能够将朱七七救出皇宫,钱粮任由他调用。   沈浪懂了,周元礼未死这件事情本就少数人知道。   朱富贵虽然知晓不过为了朱七七又去纠缠所以不会告诉她,如果沈浪不提,朱七七便永远只当周元礼已经死了。   “是啊”,沈浪长舒一口气,不可否认从朱府第一次见他便对白飞飞心生好感,此后数次想要从皇宫中救出她也是为此。   只是最后白飞飞仍是与周元礼走在了一起,不过…也罢了。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武林这么大总还有好姑娘等着他,这不眼前就有一个吗?经历过后宫争斗,朱七七虽仍保有原来的天真活泼,可是已经不像以前那样任性自大。   于她,也算一个好转变。   坐在马车中的白飞飞看见沈浪与朱七七已经变成了两个小黑点,放下了帘子。   恐怕此生…真的是再也不见。   心里的惆怅倒不是因为再也见不到他们,反而是觉得自己的前一生终于不再困扰自己,有些无所适从。   “怎么了?不舍得吗?”周元礼倒是听说在后宫这段日子,白飞飞与朱七七一直作伴,“你要是舍不得,下次让朱家小姐常来找你玩。”   “公子,千万不要!”白飞飞神情一变,她可受不了朱七七一直在耳边聒噪。   “恩?还是叫我公子吗?”周元礼有些落寞地用袖子捂着脸。   见此白飞飞凑近了他,期期艾艾地十分变扭地改口,“…元礼。”   哪知她拉下袖子才发现,周元礼耸动的双肩其实是在忍着笑,“好啊!你又算计我!!”   他太过精明,每一次白飞飞都会上当,太不公平了!   “算计?我可不会算计我未来的夫人”,周元礼的薄唇瞬间够了出一抹促狭笑容,他的面容本就如朝霞般闪亮的不可方物,他此时从眼底散发出的光芒,让白飞飞不敢直视又不想错过的。   “我、我还没有答应呢!”她有些害羞地远离他,用死来算计她发现自己真实的感情——这一点她要周元礼好好偿还。   “没关系,我可以等”,周元礼握住她的首,将她的手指凑近了自己的唇边。唇瓣翕动,仿佛倾诉着自己的衷肠。   绑在马车后面的已经不再是轮椅了,而是一把包在布中被烧焦的琴,琴弦已悉数断裂。   洞悉人心如周元礼,不会不知道周晓晴明明知道自己与他不可能在一起,为何以命拼之……就是想要在他心里留下一个痕迹而已。   证明自己曾经活过,曾经在周元礼心中存在过的。   这一点极其遗憾,所以周元礼会按照周晓晴的心愿记挂着她,就像记得当年她还是个孩童时总是随着太傅进宫见他。   这把琴是周晓晴的功勋,但也只能如此。   今后的人生,周元礼正要与白飞飞一同度过,就像他下这最后一步棋时希望的那样。 作者有话要说:  写到这里,想来自己前段时间在看甄嬛传(没错这个剧我居然拖到2016年才看) 终于也算是满足了自己一把宫廷风 但是写着写着才真的发现…我真的不太会写武侠 没有人留言也真的是好寂寞……没错就是因为太寂寞,所以早早地结束了这个文 所以谢谢“我家的男神大人 ”与“林夕尧 ”两位的不离不弃!!! 鞠躬!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布受天下】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